“妖狐!纵使你百般变化,我无量却都识得你!”
此话一出,那无眠顿觉耳畔一阵轰鸣,“师兄,你,你说什么……”然不待她反应过来,那兀自屹立如同山峰般的人,那双目凌厉如同绝世尖刀般的人,那浑身杀气森森恨得咬牙切齿的人,竟是无数次午夜梦回叫她痛哭流涕的人吗……
“你果真…你果真是无量师兄吗?”不知怎的,这话里惊讶之余,还有掩饰不住的欣喜。
那无眠哪管什么幻林什么危险,当下满腔思念化为心口一热,奋不顾身地又冲到那人跟前,紧紧地拥着,仿佛他立马就要消失了一般,嗫嚅道,“师兄,无量师兄……你快告诉我这不是幻觉。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那人身躯一震,失了话语。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拥着他的女子,亦是身躯一震。
一缕淡淡的血腥气息,霎时绽开在两人之间。
那无眠禁不住抖了抖。是这林子里的夜晚太冷,还是她的心冷。她慢慢仰头,看着他下巴上淡淡的胡渣,和他那双再不愿放进她倒影的眼睛,忽而喉内一股腥甜。
那只微张的缠着素帕的手,就如此这般地贯穿她纤薄的胸口……
空旷森林,像是突然落雨。
有雨声,一滴一滴,一滴一滴一滴……
“无,无量师兄……”她捧着他的脸,眼眶通红。殊不知一开口,满是鲜红。这鲜红的血液,哽住了她的喉。“你活着就好,你活着…活着就好……”
一片暮色中,谁还能看见她的血。火把是未熄的,地上的火把耀得二人似着了火。那人轻轻收手,眼睁睁地看着这副温软的身躯宛若断线木偶般重重地倒将在地。伴随着“嗵…”地一声,那人,那男子斜睨着自己火光中被素帕缠裹得一丝不露的手掌,忽而眸光剧颤。
他的指根之下,素帕撕裂处,分明藏着一朵兰花。
“哈哈…哈哈哈!!……”
“妖狐!一条帕子,我便能信你了吗!!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不惧你!区区一个幻林,休想困住我!!……”
一席怒喝,不觉又惊起几只飞鸟,扑棱棱地,在半空盘旋不去。
他哼了一声,纵身扑向那半空飞鸟,几乎头也不回地,要狠狠扎进这片深不见底的苍穹。
叹息。
回应他的,是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叹息。
“啧……人都被你杀光了,真扫兴。”
像天在说话。
而他就这般赫然凌立天下,面带微笑,不惊不躁。
“妖狐,不论你藏身何处,我早晚找到你。”
“唉…为一本破书,你至于吗?”
“哼…《天残卷》果然在你手里。”
“是啊,在我手里又怎样?”
“秦瑟呢?我要见他。”
“这个嘛……你恐怕见不到你那宝贝师弟了。”
话音一落,漆黑天穹,忽然风起云涌!
“喂,先说好了。你要是输了,自己乖乖地滚出不老山。”
他笑了笑,缓缓闭目,再不说话。睁眼之时,映入眼帘的,却是另一番风景。
阳光明媚,万木蓊郁。一汪清澈湖水,如遗世明珠般镶嵌在群山之间。
桃源。真如桃源!
另一边。
十二夜宫,窥月台。
一眼望去,乌泱泱的人头。
“没想到中原来了这么多人……”
几个孤零零的人影相比窥月台上的浩浩荡荡,愈发显得微不足道。
那莫承才没由来地瞎嘀咕了几句,瞟了瞟身边的莫同忆,伏耳小声说,“师父,我听说什么斗阳宗的人抓了血阿狱的无肠公子……”
那莫同忆眼神一颤,随机瞪了他莫承才一眼,示意别说。至于为何别说…当然是怕……
“嗤……师父,你放心吧。连我都听说的小道消息,他堂堂不夜城城主,还能不知道?我看说不知道,其实是装不知道吧……”
“承才,住嘴。”
那莫承才翻了个白眼,见那一袭华服的人遥遥从大殿走来,登时转身也要走。
“承才,你往哪去?”那莫同忆登时急问道。
“懒得听他客套话。”
确实。
万人窥月台,都巴巴地望着他楼心月一人。夜风吹拂,吹得他衣袍猎猎作舞。
出奇地,楼心月淡淡地看着万人前站定的几名男子,回了一揖,面无表情,道,“心月身为不夜城城主,本该随远客同去。但无奈琐事缠身,几不得空,还请原谅。”
话音一落,随即有人接话道,“城主毋需如此。楼城主差了一干弟子为我等引路,已是仁义。”
接话这人,不是他邯钟离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