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事,毕竟是个陌生人的事,远远比不得钟亦可重要。
他于是没再打那个电话,也没再联系廖院长,而是直接进了医院大楼。
而正因突然得知佟佑安是肖峻这个消息,并想办法如何转移小小而凝眉沉思的方俐,在看见佟佑安的那一刻,表情有些僵。
她不能让他知道她已经知晓他身份的事……
但是,她一直以为害死萧潇父亲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当眼前却好好的站着这个人时,她的心情很复杂……恨吗?是的,是恨……她恨他夺走了那个人的生命……
“佟先生找我什么事?”她的声音很冷。
佟佑安在她面前坐下,也是神色淡淡,“除了亦可的事,我不认为我有什么事要和方主任谈。”
他也根本喜欢不起来方俐这个人,即使她是他岳母,她又救了潇儿的命,可他没法不介意她狠心抛下潇儿父女,并对潇儿冷漠甚至伤害的行为……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方俐说道,“她最近头疼的频率多发,而且还出现了幻听,她的状况恶化的这么快,佟先生有没有考虑过原因?还是说,佟先生其实无所谓她的死活?”
佟佑安黑眸略眯,“我得罪方主任了吗?我们不是合作的关系吗?怎么突然间你像是在指责我,怀疑我害亦可了?”
“合作?”方俐冷冷一笑,“目前为止,我没发现你给我们的合作提供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佟佑安定定的看着她,那漆黑幽冷的目光把方俐盯得心中暗自惊了惊,她此刻越发的觉得,这个男人如果就是当年的肖峻的话,那么他绝对不是个好惹的人,比单纯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佟佑安更加的不好惹……
她努力稳住自己,“佟先生这么看着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我认为,之前方主任提到的所谓合作,我们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方主任想要的是一个极具科学价值的成功实验,而我,只想要我妻子的平安。所以,我用的心,比方主任只多不少。”
佟佑安依旧紧盯着她,沉声说道。
“我想你一定知道J国的Etou先生,我之前找到他,并且和他有过面谈,虽然最终没能和他达成一致让他同意救亦可,但经我多番调查了解到,你的老师莱斯登先生的另一个学生格瑞教授曾和他有过学术合作,所以,我今天是想来问问你,眼下亦可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你是不是能和格瑞教授探讨一下,让他和莱斯登先生同时介入亦可的诊疗。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倾我所能去给他们支付报酬。”
方俐似是并不意外,“Etou是个出了名的科学疯子,格瑞也一样。这也是我之前并没有和你提起这两人的原因。你只知道Etou有过成功救治的经验,想着既然请不到Etou,那么和他合作过的格瑞也可以试试看。可你却不知他们是用的什么办法,他们的成功率有几成。”
佟佑安点头,“我不是专业人士,我的确不清楚,才会求助于你。”
方俐说道,“Etou用的方法是人体活体脑干神经元移植,而之所以目前只有他一人有过人体成功移植经验,其他业内专家都还处在动物试验阶段,是因为这项移植的成功率极低,患者的生存质量以及供体的存活质量都不确定,而没人敢轻易尝试,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合适的供体难寻。正是因为Etou胆子大敢下手,才有了这个名气,可你却不知道他做了多少例才有一例成功。没人敢保证,亦可接受这种治疗方式,一定能成功活下来。”
佟佑安显然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当初和Etou长谈那么久,Etou并没有说出这些可能算作机密的细节。
他沉默片刻,再次开口,“可是,如果亦可的状况继续这样下去,也是生命堪忧的,对不对?”
方俐点了点头,“我早就告诉你,大脑中枢神经细胞是不可再生的细胞,从人出生到衰老的过程里它们是逐步减少消亡,尤其重伤损害造成的细胞死亡,都是无可逆转的。之前我用的方式是采用植入记忆强刺激那些衰亡细胞的残余物理活性,是一种没办法的办法,也是一种大胆的实验。”
“所以,如果移植可以成功的话,才是最长效可行的办法。”
“对。”
“那么,这种移植,需要像其他器官移植那样,对供体有严格的配型要求吗?”
“不需要配型,这和器官移植不一样,这种移植只需要把供体脑细胞神经元尽可能多的移植给患者,并不可避免的把供体的一部分记忆和特长甚至性格特点同步移植,所以前提是患者能够接受供体的脾性品行,否则的话移植后患者容易发生人格分裂,那样的话,对患者是另一种灾难和折磨。”
“而对于供体而言,风险或高于患者的风险,即使供体移植后没有死亡,也很可能成为丧失某些重要功能的废人。这种移植的供体不像捐个肾捐一部分肝脏那样还能继续正常生活,而且也不能选择器官移植时一些国家最常用的死刑犯做供体的方式,毕竟大脑是最复杂的器官,谁也不能保证移植了死刑犯的神经元后,对患者是解救还是磨难,所以,这都是供体难寻的原因,也是大部分从事这个领域研究的人,没法像Etou那样在临床取得成果的原因之一。”
佟佑安皱紧眉,认真消化着方俐的每一字每一句……
良久,他低低说道,“你说的我都听懂了,我还是坚持,你能否尽快和莱斯登先生还有格瑞教授探讨一下这种移植的可行性。不管成功几率有几成,你都没有损失。对你而言,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实验机会,对亦可而言,可以赌一次新生,而我,愿意做那个供体。如果这个尝试能成功,我希望亦可带着我的感知,毫无负担的好好活下去。如果失败……”
他顿了顿,右手有意无意的轻抚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目光清澈,字字坚定,“失败了,也没关系,有我陪她,我们夫妻一起走。”
方俐显然是被他的话震惊,她呆呆的看着他,足足半晌没能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