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轻不重,却让马以柔想了想重新躺下。
房间外,安然出现在走廊里。
走廊的地上铺着红毯,走起路来没有声音,作为海连市最好的美容院,就是要追求身心沉浸静谧的享受,耳边隐约间能听到流水声,那是走廊尽头鱼缸的声音,要是换另一种心情,可能感受些许江南水乡小桥流水的意境,只不过此时安然的心很沉重,盯着前方只有几米远的那扇门,一刻都不肯看向别处。
究竟该用什么样的姿态对待,安然还没有想好,无论如何都不能是朋友。
眨眼间已经走到门口,没有敲门,一手放在门上,缓缓推开。
门很好,几乎没有声音。
先是嵌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柔弱的灯光,顺着缝隙能看到那个叫柳青青的女人还躺在单人床上,双眼紧闭,呼吸均匀,脸部还散发着刚刚做完护理的光彩。
安然并没惊动,走进来把门关上,缓缓走到身边,用着介于憎恶与同情之间的眼神看着。
躺在床上原本已经睡着的柳青青,眉头突然动了下,好似在从梦中突然惊醒。
随后就听,从她嘴里传出四个字“冤家路窄!”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一种能让柳青青为之色变的气息,那么莫过于安然身上散发出的体香,不要说是睡着,哪怕是在茫茫人海中,她也能敏锐的嗅出来。
因为她忘不了中水县银矿区胡同里飘散出来的香气,吸引那个男人回家,忘不了惠北市这个女人受伤躺在床上,也能成为那个男人的牵挂,更无法忘记在省会的别墅区,漫天风雪里,她挽住他的胳膊,与自己渐行渐远…
安然走到旁边的床上,也躺下来,缓缓道“确实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你在海连藏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不知这是上天的安排,还是飞阳故意的,我说不做美容,他告诉我要学会保养,还特意为我办了一张年卡,对了,如果你在这里也有卡,说不准我们以后会经常遇到…”
“那是他在提醒你,你老了,关于男人这种生物,向来是喜新厌旧的,现在让你来做美容,未来的某一天可能让你整容,到最后把你一脚踹开也说不定…”
柳青青纵使心里有滔天的怨恨,也不想在安然面前落了下乘,尽量让自己平和的把话说出来。
这间房里只有两张床,也恰好躺了她们两人。
安然也不会表现出恼羞成怒的样子,闭上眼睛,嘴角咧出一抹笑容道“确实存在这种风险,所以我从不要求他不可以在外面逢场作戏,以前他身边有张晓娥、有张曼,我从未追究过,说起来这俩人你比我还熟悉,晓娥是曾经你酒吧下的一名歌女,张曼更是被你训斥为荡妇的女人,谁能想到她俩只是稍用手段就让心如磐石的飞阳投入温柔乡呢?”
安然说话的语气也很平缓,要是内容有些歧义,更像是朋友之间的平静交流。
她的意思很简单,那些曾经被你瞧不起的女人都能与刘飞阳发展出故事,而你没有,你连这些人都不如…
柳青青脸上好像浮现出一丝怒意,但很快被压下去,她不想就这么被安然激怒。
又开口道“没想到你对你的男人还真仁慈,不过可要抓住了,抱紧了,江山还尚且带有才人出,谁能算到从哪个路边会跳出来一名风骚的娘们,如果他把持不住,再投入野女人的温柔乡里,你的地位可就不保喽,看在咱们是同乡的情分上,我还是得提醒一句,趁着他还能看的上你,尽快的把资金转移到那个小模特公司上去,要不然那天他一脚把你踹了,你可能怎么活?”
安然讽刺她用尽魅力留不住男人,她回击安然你只是个靠男人的臭娘们儿。
在这不大的房间内,两人的战争越演欲裂。
安然好像也被激怒,可随后也克制着没有发火,继续用她波澜不惊的语气回道“我本就是布衣出身,房无几间,地无几垄,本以为游历人间这一遭,能平平淡淡就好,却没想到他要带我看尽世间繁华,古语有云: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倒不奢求锦衣玉食,他给我,我要,他不给我,我等,一日三餐果腹而已,再拿上几本圣人训教,清苦的日子也无妨…”
声音像是海浪,一浪一浪的冲击柳青青的耳膜。
安然的意思她怎能听不出来,首先是讽刺她没有文化,进一步说就是德行不足,其次是表现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意思是我比你活的简单纯粹,最后是,有些事不是我争取的,是那个男人给的…
听起来有多少骄傲?
“呵呵…”
柳青青冷笑出来,虽说没睁开眼,看不出她心里究竟蕴藏着多大的火气,但从这笑声中都不难看出,与刚才的情绪显然不同。
先是反问道“清苦日子无妨?”
随后又道“也对,你安然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当初在中水县的时候就有人说过,你入定要比山上的尼姑还要投入,这点我确实做不到,我只是个很现实的女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需要干什么、最后必须得到什么,你知道的,我这样的女人活得累、很累、累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柳青青的话音落下,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这一刻,仿佛世界都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