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两张草纸,老冯写了一张半,洪梅写了半张。
凑到石子堆上插着的火把前,杨棒子眯着眼睛读起信来。
老冯是以专区敌工委员的身份写的半公文式的信,简单说了下川口镇和灵满专区的反特锄歼的工作,常宝泉的死、再审徐子清、重伤大个囚犯的好转等等都说了一遍,最后提醒杨棒子,据徐子清的交待,已经有特务和内歼混入到军区首长身边和八路军总部了,具体情况让杨棒子打完这仗,回到川口镇再细谈。
洪梅在信上就写了几句话,半文言文的话看的杨棒子有点眼疼,那意思就是嘱咐杨棒子打仗要小心,注意身体,早点回川口镇,另外杨棒子走的时候鞋子就不跟脚,军鞋一双,托人捎上。
这几句家常话看的人心里挺热乎的,烽火连天的,今天有明天说不准就没了的时候,来这么几句话,咋看咋都像远方的亲人挂念呢。
看完信,杨棒子问来送信的战士,洪政委和老冯他们都在什么地方呢?
战士立正回答说,冯委员带着读力大队第三中队的在峡谷口对面的大茂山呢,洪政委率领各区集合来的民兵和老乡,在北面围困鬼子呢。
说起来离着都不远,可是,谁也不能抬腿就来看看对方,战争年代就这样,擦肩而过此生再不相见的有的是!
从上衣兜里掏出根铅笔头,看了看笔头都秃了,杨棒子张开嘴就想用牙咬下点木头屑子,露出点铅笔尖,给老冯和洪政委回个信。
才写了个抬头,后脊梁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打的杨棒子一趔趄,眼前一黑,差不点狗啃泥趴到石子堆上。
这下打的有点恼火了,爬起来,转头张嘴就骂!“他娘滴!哪个不杵眼的!”
“咋啦!你做下了丑事,老娘还不能拾掇你啊!”
莲香脸红鼻子青的,举着巴掌还要去够着够着地去扇,杨棒子紧胡撸,一边遮挡,一边还喊呢:“这是又咋的了!俺又咋的了!没看这看公家信呢吗!”
旁边的战士和老乡们一看这是真急眼了,不是刚才那闹着玩呢,赶紧上来又是拉又是劝的,好歹算把杨棒子救下了,莲香一看众人都拉偏架呢,够不着杨棒子了,干脆一**坐在石子堆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就嚎上了。
“哎呦呦,你个挨千刀的,恁个没良心的啊,俺娘俩撇家舍地的跟上你走,你个@#@#@#(此处省略几十字,还在外面和搔娘们勾勾搭搭的啊!”
这话说大了!事闹大了啊!杨棒子蒙了!这撇家舍业地跟着他走这不假,可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这事咋可能呢!
刚才闹着玩的时候,杨棒子都和莲香解释了洪政委的事情,工作关系各管一摊,从来都没单独在一起,人家是个学生出身,咋能看上俺这煤黑子呢,莲香停了气想想也是,庄户人就寻个庄户人,那城里的娇学生咋能相中这么个破落户呢。
事情就坏在那双军鞋上!杨棒子从战士手里接过来信和鞋子,心思都在信纸上呢,想都没想,顺手就把布鞋递给了莲香,接过来鞋,莲香正想着该给狗蛋子做双加厚的鞋,这眼瞅着就入冬了,孩子还整天趿拉双破单鞋跑呢。
从小包裹里翻出剪刀顶针布头啥的,想把这双鞋改小了,拿上手一看鞋里子,针脚细密密的,帮子紧成成的,莲香还心说这是哪家的婆姨,做活的手艺不错啊。
白净净地鞋里子上左边这支绣了个鸳鸯戏水,右边那支绣了个并蒂莲开,每幅画下还绣了几个字,字嘛莲香不认识几个,扫盲班才上了没几天就因为鬼子扫荡停课了,可是这几个字有一个字她还是能认识的。
就这字让她瞧见了,一个“爱”字让心里腾的一下就起了火!再看那交头绕颈的鸳鸯,瞅瞅那红彤彤的并株莲花,脑皮子一下子就炸了!
拉过来送信的战士劈头盖脸地就问这鞋是谁让送来的,小战士老实孩子一个,张嘴就说:“俺们洪政委让捎给杨队长的。”
完喽!杨棒子糗大了!这罪名可是洗不清喽!一个女政委送来双绣着鸳鸯和莲花的鞋,还有个“爱”在上边,捎东西的小战士也是个人证,就是女政委亲手交给他的,这下毁了!你就是长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拉架的战士们这事也不明白是咋的由头,看着队长媳妇坐地上哭去了,队长蹲那抽闷烟呢,也张不开个口说啥,也都干脆躲开几步闪旁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