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说那日本人一边杀人,一边用凉水洗刀,最后,洗刀桶里的水都变成红的了
蘑菇峪人圈东边有三个杀人坑,每个坑里都得有几十具尸体。日本人杀人前,先鸣锣把老百姓都召集到一起,拉到杀人坑那儿,强制大家看他们杀人,他们就是想以此来警告那些想逃跑或者通八路的人。
去年秋天,黑岩讨伐队一次就在这儿杀了12个人。日本人一边杀人,一边用凉水洗刀,最后,用来洗刀的桶里的水都变成红的了。黑岩是讨伐队的队长,身穿黄褐色的军服,挎着东洋刀,肩章上有黄色的三道杠,老百姓都特别怕他,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我们这一带的人都叫他老黑岩,他经常把人抓到“无人区”杀掉,这样就“名正言顺”了。我们这一带的大人哄孩子哄不下时,大人就吓唬小孩儿说:老黑岩来了,快别哭了,再哭,老黑岩就抓你来。果然,孩子就不哭了。
另一位老乡对我说他母亲怀孕已接近临产期,但每天仍然得去修人圈的围墙,结果干活时不知怎么惹了敌人,敌人对她进行毒打,晚上回到家就生下了小弟弟,然后就去世了,这个小弟弟在人世间仅存活了3天,也去世了。
我们本来在自己的村子里住得好好的,日本人一开始集家并村,修建部落,我们就被迫从原来的村里搬出来,所有人都不能住在自己的村子里,都被赶去修“人圈 ”。我们家住在南道村,也必须得搬走,日伪把石碾都给炸了,就是为了不让你在那里生活。什么是“人圈”,“人圈”就是修一堵城墙,得有10多丈高,四周有炮楼,有部落警站岗,部落警一般由村里的青壮年担任。人们被圈在“人圈”里,天亮到“人圈”周围三五里远的地方(“禁驻不禁作”地带)种庄稼,天黑回到“ 人圈”,不允许在外面过夜。村民办有良民证,出入凭良民证。
大的“人圈”住有日军、伪军、部落警,小的“人圈”就没有日军,再小的连伪军都没有。我当年住的“人圈”比较小,有三四百人吧,就没有伪军住,只有部落警。我记得修“人圈”的围墙是底下用石头砌,上头是土,在石头墙的基础上用门板夹着,村民们拿土夯将土墙夯实了。青壮年必须去修“人圈”。我妈妈当时怀孕,肚子挺大了,也得去,监工非常厉害,村民稍微停一下,就会招来监工的谩骂和毒打。
在我们经过的这些村庄里,见到一家人只有一身衣服是平常的事情,在屋里挖个坑,来人时姑娘媳妇就蹲在坑里,叫遮羞坑
老乡说他们当时住在 “人圈”里,收的粮食交给日伪。你给他们都是好粮食,等到他们给我们配给,则净是一些发霉的高粱米,配给的量还特别少。记得火柴、盐也是配给的,还有洋土布,配给的很少,一家人只有一身衣服是很平常的事情。没衣服怎么办?屋里地上挖个坑(坑一般有多半人高,齐腰。)家里来外人了,姑娘媳妇什么的就蹲在坑里,这坑叫遮羞坑。
一家几口人挤在一间小窝棚里,恶劣的居住环境卫生条件,导致了后来的瘟疫泛滥,到了夏天,死于瘟疫的人接二连三地被抬出去
住的就更差了。从原来的村庄被赶出来,到“人圈”里落家,村民根本没有用于修建房屋的建筑材料,根本没有条件修建一所像原来的家那样宽敞和结实的房子。日本人不管我们怎么住,必须得在规定的日期搬离原来的家,到“人圈”里去。但是一家人总得有地方住,有地方挡风遮雨,大家只好搭个简单的窝棚,材料是柴草和木头,大部分的人家都住在窝棚里,而且一般都是一家几口人挤在一间小窝棚里,稍微像样一点的房子里有时能住个两三家。
恶劣的居住环境卫生条件,导致了后来的瘟疫泛滥,到了夏天,死于瘟疫的人接二连三的被抬出去。我记得每天都有人死于瘟疫,被抬出“人圈”,有时一天能抬出好几个。冬天里,房屋不御寒,又没有很多的衣服和棉花,也有人被活活冻死,一般都是老人和病人。
“人圈”里头没什么好房子,我们住的大房子都给拆了,哪有钱建新房?大部分人都是搭个窝棚,就是柴禾房,不挡风不遮雨的。我2个兄弟,一个哥哥,一个嫂子,一个侄女,我父亲,我母亲8口子,就住在一间柴禾房小房子里。没床,就搭一个小炕,一大家子就那么挤着住。窝棚不隔热,不挡寒,夏天热死人,冬天冻死人。也没有很多布和棉花,好多人都是一套衣服,冬天把棉花团子絮进去,就是棉衣,夏天把棉花团子掏出来,就是夏天的衣裳,很多家都这样,有套衣裳就不错了。冬天冷的时候,大家就蹲在墙根儿晒暖儿,最多的是老人和孩子。
得了疫病的小孩子,没钱治,就扔到一个地方,后来大家把死了的孩子都扔到那儿去,敞开了扔,死的人多了,活着的人就麻木了在“人圈”里吃什么?没好东西,吃山菜、青菜、高粱、小米、轧了的谷子。女人吃稀的,男人喝稠的。还吃谷末粥,炒糠疙瘩,吃的时候很香,大便时拉不下来,就用小木棍子拨,拨下来了,还去吃谷末粥,炒糠疙瘩,总不能饿死吧。
那会儿最怕的就是疫病。到了夏天,一害疫病,那人是一家一家的死。得了疫病,也没钱治,没药吃,只能等死,人死了,干草一包,就扔到外边去。我们那儿有个死孩子包,就是得了疫病的小孩子,没钱治,就扔到一个地方,后来大家把死了的孩子都扔到那儿去,敞开了扔,死的人多了,活着的人就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