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眼的死法也不舒服。如果有人在下午四点左右在城南淮江边钓鱼或散步,那么他就会发现头顶飘过一盏巨大的孔明灯,里面坐着一个剥光衣服肥胖异常的胖子,身上被锐器撕开几十道大小不一的口子,伤口处灌满煤油,骨肉里连接着燃烧的棉线。当然,为了让孔明灯顺利地飞起,灯内还安装着一个小型的火焰喷she器,高温把胖子的表皮烘干,呈微红的黄褐se。
点天灯,这是江湖长久以来对待叛徒最残酷的刑罚。
洪大眼被点灯前还交出一点俗称c4的塑胶炸药和一栋大楼的结构设计图,看来冯远航被废了一只胳膊后并未死心,准备在陈傲所居住的公寓里设置几个ied,把整栋楼房炸掉。
纳兰掏出打火机把那张死亡证明烧毁,随后掏出一部老而弥坚的诺基亚黑白屏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纳兰将短信打开,没有显示号码,内容只有简简短短的一句话:
“五十六名赤军成员已以非法入境为由遣送回ri本。”
纳兰满意地吹了声口哨,并开始拨打一个看似普通的号码,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把略显沧桑的男音:
“你好,这里是恒达对外贸易有限公司,我是总经理赵鑫,请问您是?”
“没有哪间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会在凌晨两点加班。别装了,赵半括。”
对面沉默了许久,最后挤出一句相当无厘头的:“不好意思,先生您打错电话了……”
“不承认也无所谓,我就是告诉你一声,第六印死了。如果另外的九印还敢踏入颛南,那么我可以保证他们都会横着回去。对了,顺便帮我带句话给你们老板,就说‘黑匣’我要了。”
没有回答,纳兰也不想听到回答,直接挂断电话,转过身,瞬间挤出一张和蔼可亲的灿烂笑脸,眼角还挂着一滴因为感动而溢出眼眶的晶莹泪珠……
“虎妞,好久不见……”
回应是一记迅速又凌厉的直拳。
纳兰侧头躲过,无奈道:“久别重逢,就算不来个热情拥抱也没必要拳脚相向吧?”
“哼!”
那是一个身穿迷彩军服的女孩,年龄不大约莫二十出头,瓜子脸柳月眉桃花眸,一头黑亮的柔顺长发垂至腰间,标准的美人胚子。
如果不论气质的话,这个军装女孩的姿se比陈傲所暗恋的女神余晓萱还要好上几分。倒不是说这个女孩的气质多么俗世多么糟糕。她跟余晓萱一样,都是那种冷冰冰不易近人的类型,只不过余晓萱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女,而她却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女王,对谁都是一脸的冷漠。
此刻纳兰就被那种“你就是渣滓别来碍我眼”的冰冷目光打量着。当然,作为一个脸皮厚度跟长城有得一拼的二百五,纳兰自动免疫了伤害,笑眯眯地说:“你变漂亮了。”
同样免疫赞美的军装女孩依旧面无表情,淡然道:“把那只青狐狸交出来。”
“哎呀你看今晚的月se这般美妙……”
“交出来!”
纳兰无奈,两手一摊无赖道:“又不在我手里,要就自己找去啊。”
军装女孩眯着眼,一双漂亮的桃花眸里杀气横溢。
纳兰愣了一会,突然低下头,把脸凑了过去,认真道:
“眼睛还是那么好看,跟那只死狐狸一样。”
心里的防线被轻易撕破,一直板着脸的女孩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神情,恍惚道:“我……”
“好啦好啦,别整天黑着脸的,小心以后没人要你。男人可是都喜欢那种小家碧玉的文静女孩,太凶的话绝对嫁不出去。”
女孩没有说话,虽说一向如此但她还是无法适应,每次跟这个男人说话话题都会莫名其妙地被带偏。就像刚才明明在关乎国家安危的大事上纠结着,这家伙却突然把话题拐进了她的婚嫁问题上,丝毫不会顾忌别人的感受,还一副理所当然“我们就该讨论这个”的样子,真的是……
“不可理喻,对吧?”纳兰轻轻松松就读出了女孩心中所想的事情。
“乖,听话,回bei jing去,现在还不是你登台的时候。”
女孩要着嘴唇,目光中透出一抹幽怨:“还要我等多久……”
“下棋讲究的是谋略,走一步看三步,一颗棋子乱了,局势也就乱了。那个男人先手三步占了先机,撒了好大一张网。我不想入局,就只能后手破局,让这张大网漏个大洞,最后谁也罩不进去。”
“我不爱听这个。”
“我知道。我也不想说,但如果我不说,你就会去杀了那只死狐狸,把‘黑匣’抢回来交给五部。那样棋盘就乱了,就会满盘皆输。”
“够了!这盘棋你一下就是十年,还不够么?非得跟那个鬼狼王分出胜负不可么?!”军装女孩红着眼睛低吼道:“海东青,你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你扛不起这个国家!”
纳兰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张开双手把女孩轻轻搂入怀中。
“以后你会明白的……等这一切都结束以后。”
男人都这样,默默地把一切扛起来,再苦再累也咬紧牙关去熬,面对再多的质疑也只会淡然微笑,积了一肚子的苦水,积了一肚子的心酸,从不与人言。
或许要等到许多年后,当他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女孩站在他的坟前才能明白,当初他的肩膀上,到底扛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