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杏换了一身衣,在李家用了晚食,便要回去。
天已经黑下,李庄村与魏家庄少说也隔了一两个时辰的路。李尤氏劝不住章杏,只好让李大河在村里借了一辆牛车送章杏归家。
下了一天的雨,乡间路上泥泞不堪。李大河赶着牛车与章杏边说边走,快到了魏家庄时,章杏就叫住了李大河,跳下来,笑着说道:“李叔,已经不远了,就送了这里吧,多谢了。”
李大河张望已经不远的魏家庄,又看了看黑天,笑着说道:“还是送你到家吧。这年岁不太平,前些时候你们村不是有个赶车的遇了土匪吗?”
章杏遇到土匪的事情,在漳河镇全塘镇都传遍了,近些都知名知姓,远些的如李庄村只知事件大概。李大河并不知出事就是章杏。
章杏心忧魏家这时未必太平,自己此番归家说不定就是有去无回,哪里能让李大河家也跟着受累?
她态度坚决。李大河拗不过,只得取下车头上挂着的油灯递给章杏,道:“下了雨,路上不好走,你仔细脚下。”
李大河还要赶车回李庄村,路途要比她远多了。章杏摆手不要,说:“我看得见路,李叔,你自己仔细些。”又道了一声谢,转身就往大道前头寂静村庄去。
李大河提着灯笑起来,说道:“这丫头,又没个人追你,跑这么急做什么?”他看着章杏身影融入黑沉夜色里,勒转牛车,欲待回家。想了想,仍是不放心。
虽则魏家庄就在眼前。但也难保一定太平,这年月兵荒马乱。土匪横行。章杏到底还是个姑娘家,若是遇了事情,一生都毁了。她不要他送,许是担心他遇到她那个娘,那他就不露面呗,跟在她后头,见她进了家门再走。
李大河想好了,连忙将牛车系在路旁边的一颗大树上,也追着往魏家庄方向去。
直到进了村。他方才看见章杏的身影。李大河笑了笑,也不声张,只悄悄跟在章杏身后。
章杏走得很慢,越是近家门,脚步越慢,到了魏家大门口,居然还停住不走了。李大河心里奇怪,正想着章杏是不是发觉他了。突然看见停住不走的章杏后退了几步,却又马上站住。似定了定心神,还是上前叩响了门环,叫喊:“娘,娘。嫂子,我回来啦。”
许是雨还没有下透,李大河莫名感觉有些气闷。章杏已经在叫门了。他也该回去了。他才转了身,突见得身后火光一下子大盛。有人“啊”一声惊慌喊叫。
是章杏的声音!
李大河复又转了身来,立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整个魏家在一片火光之中。院墙上,屋顶上林立着无数火把,通亮的火光之中间闪着数不清的寒光。李大河眨了眨眼睛,方才看见那是羽箭反出的森冷寒光。魏家门前也不知从哪里窜出了一大堆人,都拿着刀枪将门口的章杏团团围住。
李大河哪里见过这种阵势,顿时吓得腿脚打颤,牙齿都打起架来,腿脚也迈不动了,过了好一阵,听得章杏的哭喊,他方才醒悟过来,连忙哆哆嗦嗦猫进两间屋的小巷里。
魏家门口突然出现的官兵将章杏围得水泄不通,章杏适时惊叫连连,作势摊在地上直打哆嗦。有两个人上了前,举着火把照了照她的脸。
她听见魏家庄村正哆哆嗦嗦说道:“这是魏家后进门的婆娘带过来的闺女。”
章杏便被人从地上扯了起来,推拽进了魏家院子里。
魏家院子里也全是人,大多是全副武装的朝廷兵将,漳河镇刘里正陪站在一个身形壮硕的武将身后。
叶荷香、傅湘莲、章金宝却是一个都不见。
章杏心中虽是担心他们,却也不敢到处张望,仍是一副惊惧不已的样子。
她被揪到那武将跟前。那武将歪着头打量她。
章杏顿有种毒蛇滑过全身的阴冷感觉。
刘里正低声从魏家庄村正那里问得章杏的身份,便点头哈腰对那武将说道:“将军,这个是反贼魏闵武的后娘带过来的丫头,姓章,名唤章杏。”
那武将不说话,只阴测测打量章杏。刘里正度量了一下武将的脸色,狐假虎威冲章杏喝道:“章杏,还不跪下老实交代,你哥哥魏闵武去哪里?”
章杏惊俱茫然看着刘里正,似吓得连话都说出来。
刘里正还要吆喝。那武将却伸了个止住手势。刘里正立时点头哈腰退到后头。武将站起身来,围着跪着的章杏打了转。
章杏吓得索索发抖。
“这么晚,你是从哪里回来的?”那武将盯着章杏问道。
章杏的头低俯差点贴到地上了。刘里正见她不回答,吆喝道:“罪妇章杏,还不据实回答大人的问话?”
章杏惊得抽搐一下,牙齿打架哆哆嗦嗦回答:“民,民妇是,是从全塘镇李庄村,回,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