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关外,风沙满天,一支看不见尽头的大军正在缓缓前行。
杨玄感全身披挂,上身兽面连环甲,内里还穿了一层明光铠,头戴凤翅亮银盔,腰间虎皮银带,足下摩云金翅靴,背后是一件天鹅绒的大红披风。手持那把两丈多长的纯钢长槊,只是槊头重新打成了蛇矛的样式,而槊尾也做成了尖刺,可以反手攻击从背后偷袭的敌人。
杨玄感离家前,由大兴城中的兵器大师乌尔善将长槊进行了改造,槊身有两个机关,上面一个按下后,长槊会缩到两米左右,利于陷阵肉搏,下面一个按下后,能从槊尖机关里怒射出六枚透骨钢钉。
杨玄感背上还挎了一把六百斤的铁胎弓,箭袋里五十支长杆狼牙箭,马鞍上还挂了一把重达一百斤的短柄钉头链子锤,用于与马上敌人的近身格斗。
漫天的风沙中,不少士卒被吹得东摇西晃,杨玄感戴着他的纯金面具,摸了摸身下的黑云。
这次出征,连黑云也是全身披挂,甲骑具装:面帘、鸡颈、当胸、马身甲、搭后、寄生,黑云除了四条腿以外,全身都给裹得严严实实,如同一部活动的铁罐头。
杨玄感看了一眼自己身处的这队骑兵,也个个都是甲骑具装的铁甲重骑,只是他们的坐骑远不如黑云来得神骏,马上的骑士们虽然也和自己一样全副武装,战马却未披甲,都在前军的运输大车上放着。
杨玄感离家已经一个多月了,从那晚跟父亲聊完,他就和两个弟弟一起踏上了征途,这二十万大军,除了从大兴里带出的五千骁果铁骑外,都是由关中和陇西各府的郡兵直接集结到灵州的。
其中步军有十七八万,骑兵不过三万左右,战车有一万辆。平时用作运兵器甲仗与粮草的大车。这支大军前后拉开了足有三十多里长。而杨玄感则带领着那五千骁果一起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
他这次出征才意识到自己还有个上仪同的官位,可以指挥五千到一万人,雄阔海则做了他的副将,协助他排兵布阵。行军作战。
一个背上插了小旗的传令兵从后面骑马奔了过来,一边飞驰一边在喊:“大帅有令,原地待命!每队留出哨戒,不得有误。”杨玄感远远地看到后面走得歪歪扭扭的步兵们听到这话后如逢大赦,一个个原地围成圈坐了下来。
传令兵奔到杨玄感的面前。一拱手:“杨将军,大帅请你到中军帐议事。”
杨玄感对着身边的雄阔海说了声:“拜托将军了。”一拨马头,黑云四蹄如电,载着杨玄感奔向中军。
中军在整个队伍的中间靠前的位置,杨玄感一路上只见步军们东一堆西一圈,还有人奔向附近的水源找水喝。他奔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中军帅帐,只见这里已经临时搭起了一个帐蓬,一面高大的帅旗在猎猎的风中飘扬,帐外数百名装备精良,顶盔贯甲的士兵在全神戒备。
杨玄感走进了帐中。发现杨素穿戴整齐,头戴大元帅金盔,身着虎头吞云铠,外罩大红将袍,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杨素面前的案上放着一盒令箭,左侧身后挂着一张行军地图,而右侧站着一位手持令旗,神色冷峻的执法官。众将已经分列左右了,而站在左首前两个的。却正是长孙晟和王世充,二人都换了一身突厥人的打扮,皮帽羊皮袄,在一众顶盔贯甲的隋军将领中。显得不伦不类。
杨玄感微微一愣,却听到杨素厉声道:“骁果军上仪同杨玄感,为何来迟!”
杨玄感一个激灵,连忙说道:“孩儿一接到传令马上就来了,没有片刻耽误呀。”
“杨玄感,本帅最后一次警告你。军中无父子,你要再敢乱攀关系,军法伺候!”杨素冷冷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杨玄感吓得一下跪倒在地:“末将知错。还请大帅恕罪。”
杨素冷冷地“哼”了一声:“念你担任全军先锋,路途稍远,这回暂且饶你一次,若有再犯,二罪并罚!”
杨玄感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水,应了声是,退到了一边。
杨素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对着帐中诸将微微一笑:“诸位也都看到了,长孙将军和王将军不远千里,从乞伏泊那里赶来,就是要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长孙将军,请吧。”
长孙晟向杨素行了个礼,站出列,脸上挂着一丝得意的神情:“十五天前,我东路大军在高仆射,史元帅的指挥下,转战千里,于阴山脚下的乞伏泊大破东-突厥都蓝可汗所部,都蓝可汗本人已经闻风丧胆,大败而逃,整个东部草原的突厥仆从各部,以漠南突厥大头人阿里不哥为首,纷纷来大军中遣使送质请降。东部突厥一战,可谓一战定乾坤!”
此话一出,众将都相顾失色,突厥战力之强,众人都多少交过手,深有体会,虽然知道高熲乃当世帅才,史万岁也是难得的良将,全力一击,应能取胜,但一战就能几乎收伏整个东部突厥部落,还是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杨素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的变化,微微一笑:“长孙将军和王将军这回跟着高仆射立下大功,可喜可贺,请代我和诸位将军向高仆射致意,我们西路大军也一定会打败达头,建立功勋的。”
长孙晟点了点头,拱手道:“高仆射在派我二人来时,曾特意吩咐过,在杨元帅与突厥交战的期间,我二人暂且留在军中,杨元帅如果有什么吩咐的事情,自当照办。”
杨素点了点头:“很好,长孙将军,也亏了你前一段的情报,现在达头可汗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在我的掌握之中,按他们现在的行程来算,可能这一两天就会与我军遭遇,二位将军对于这场战事,有何高见?”
王世充本欲开口。忽然又想到这是在杨素的军中,他不可能象高熲,史万岁那样充分听取自己的意见,这时候自己新来乍到就贸然建言。可能会适得其反,于是收住了到嘴边的话,默然不语。
杨素看向了右首边第一个的周罗睺,这次周罗睺作为整个大军的副将从军,杨素开口道:“周将军。你是南陈名将,依你看,应该如何对付突厥人?”
周罗睺的眉毛微微一动,开口道:“杨元帅,末将一向身居江南,与突厥接触极少,不敢妄言,还是先听听其他将军的意见吧。”
杨素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了站在右首第二位,一个红面长须。方面大耳的大将,说道:“屈将军,你有何高见?”
王世充一眼看过去,倒是有几分眼熟,突然想起来此人就是身为上仪同将军的屈突通,自己上次处理皇甫孝谐官司的时候,曾和任长安令的他弟弟屈突盖打过交道,这兄弟二人长得有七八分相似,难怪自己似曾相识。
屈突盖想了想,说道:“我大军以步兵为主。骑兵不是太多,突厥兵胜在弓强马快,来去如风,但若论列堂堂之阵。与我正面对抗,并非所长,所以末将以为,还是以传统的战法,战车护住两翼,阵前遍布拒马鹿呰。以强弓硬弩射之。待其几次冲锋不成,再以骑兵反击,可获大胜。”
杨素又问了几个将军,也多是这个意见,他的脸上仍然看不出任何表情来,一言不发。
这次以车骑将军身份跟随大军出征的刘全眉头微微一皱,上前两步道:“大帅,其实末将一直不太明白,为何我军要远出塞外,在突厥的地界与之决战?按说我大军乃是步骑混编部队,夹杂着战车与辎重,依托边关的坚城打防守反击方是上策。”
杨素沉声道:“刘将军,本帅没有记错的话,你应该开皇二年就从军了,想必参加过开皇三年那次突厥入寇之战吧。”
刘全低下了头,面有愧色:“回大帅,惭愧得紧,那次末将在兰州总管叱列大人麾下,在临洮遇敌,未能取胜。”
“因何而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