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萧绎是南梁的倒数第二位皇帝,他派了自己的儿子萧方智跟着王僧辩与陈霸先的大军出发东征,自己却忙着在荆州一带屠灭自己的兄弟子侄。不算被他攻击后逃奔襄阳一带,最后被西魏所杀的六哥萧纶,光是直接死在他手下的就有八弟萧纪,主公萧统的二儿子萧誉,以及被候景立为傀儡皇帝的可怜侄孙萧栋。
由于萧绎无故攻杀了萧誉,结果镇守襄樊一带的萧统的第三子,萧誉的弟弟萧詧一下子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恨萧绎的人,甚至不惜叛降西魏,献上襄阳之地,引魏军攻打江陵。
西魏一看又有便宜占,便派出了大将,位列八柱国之一的于谨,率大军南下,由于有萧詧的部队作先导,这回北朝的兵马势如破竹,萧绎甚至还没来得及调驻守建康的王僧辩和陈霸先所部兵马(当时他们也面临北齐的巨大压力,即使萧绎征调,也无瑕抽身),就城陷身死。
西魏攻破江陵后,萧詧手下的谋士尹德毅曾劝他趁着西魏军刚刚大胜,骄纵不备之机,先办个鸿门宴,先是袭杀于谨等西魏将领,再趁夜偷袭失去了首领的西魏军营寨,彻底自立,而萧詧犹豫了半天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结果西魏军班师时把江陵全城的数十万百姓全部裹胁而去,押进关中为奴,襄阳樊城等地也被强行地划入西魏的地界,只给萧詧留下了半座江陵空城,以及江陵附近的八百里土地。
西魏在江陵的另一半还派了个将军,专门为此人设置了个江陵防主的官职带兵助守,名义上是防着南陈,实际上也是监视着萧詧。
到了这个时候,萧詧才追悔莫及,但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悔之晚矣。于是他只得向西魏称臣,同时即皇帝位,建立了西梁,也被称为萧梁。
与此同时,在建康的陈霸先火并了王僧辩,又逼着萧方智禅位于自己,建立了陈朝,南梁灭亡,而萧詧这个半傀儡皇帝悔恨交加,完全没有一点当皇帝的喜悦,很快就死了,他的太子萧岿即位,继续当北周(此时已经取代了西魏)的傀儡。
到了萧岿的儿子萧琮时,北周又变成了隋朝,杨坚召唤萧琮进大兴相见,将之扣留在大兴,不再放回,并决定废掉后梁这个傀儡,把荆州直接划入隋朝的统治区域,连那方圆八百里的江陵也一口吞掉了,带兵来接收的正是那个以凶暴闻名的大将军崔弘度(现任太子,胖子杨昭的岳父大人)。
留守江陵的萧詧第五子,萧琮的叔父萧岩,听到这个消息后,选择了南逃陈朝。
隋朝灭陈后,萧岩没有落得陈后主那样的宽大处理,由于其此前的背叛行为。萧岩被押回大兴斩杀,这位萧铣则正是萧岩的孙子。
王世充沉默了半天,挖空心思地把他所知道的整个南梁到后梁的历史回顾了一下,久久无语。最后只是一声长叹,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魏征刚才一看王世充的那副模样就知道他又在开始回味历史,于是也是半天没说话,默默地站在一边。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一直到王世充长叹一声,魏征才回过神来,道:“主公,可是回想完了那兰陵萧氏的往昔?”
王世充沉重地点了点头:“萧氏的家教出了很大的问题,无论是南齐最后的宗室相杀还是南梁最后的兄弟相残,都是非常值得引以为戒的。魏征,按说这萧氏多出饱学之士,萧子良、萧衍、萧绎、萧统等人哪个不是一代鸿儒,可为什么偏偏连人世间最基本的做人道理也不明白呢?”
魏征摇了摇头,正色道:“可能是皇位的诱惑力太大了吧。让他们无法拒绝。所以才会这样失去人性,互相残杀。”
王世充看着魏征,叹了口气:“这么说来,那萧铣作为萧岩的后人,在这郢州附近抄书,是不是也想收集一些他们萧家以前留在这里的典籍?”
魏征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道:“以魏某这些天的观察,好象没这么简单,他虽然只是个抄书先生。但是好象经常会走访一些原来后梁在这附近一带的老部下。”
王世充吃了一惊,忙道:“不是吧,他爷爷那辈的亲信到现在还能剩下多少人?再说他爷爷当初不是带了人逃向江南了吗,又怎么会有人散在这里?”
魏征摇了摇头。道:“江陵现在是荆州的治所所在,防守严密,他这个后梁的宗室如果在那里大张旗鼓地活动,可能很容易就暴露自己,毕竟他爷爷是叛臣,可能他爹当年也是逃得一命。隐姓埋名才活下来的。”
王世充笑道:“但这里能有他爷爷或者是其他叔伯兄弟的旧部吗?”
魏征道:“这个就不好说了,但是这里毕竟是原来的荆州大州所辖区域,从南齐开始,萧氏在这里经营了上百年,根深蒂固,几乎这里的所有人家都多多少少跟萧梁家族有些关系。”
王世充突然想到件事,一下子恍然大悟,道:“对啊,当年江陵的全城百姓都被迁到了关中,他就是在江陵附近转悠只怕也找不到什么故人了,还不如来这里呢。”
魏征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主公英明。”
王世充心中一阵得意,刚才回忆那萧梁沉重的家族痛史而引起的一些不快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他仔细想了想,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他这样的人要是还心怀什么异志,未免有些不太靠谱。大隋统一天下已久,他爷爷的那些旧部也应该早已经过世,现在再想让人家的子孙对他效忠,那基本上是在做梦。”
“玄成啊,我估计他也就是找些书抄抄,萧氏我见过几个,无论是萧皇后还是那个萧瑀,都是风度翩翩,儒雅高洁的那种人,这个家族有文化底蕴,所以即使是落魄中的萧铣,靠抄书的方式来多翻翻古书,也是可以理解的。”
魏征抿嘴一笑:“其实刚才魏某也只是一点自己的猜测罢了,没有真凭实据证明那萧铣是在联系旧部,只是觉得这人不安心抄书,每天都要出去走街串巷的,感觉总有些可疑。”
王世充笑道:“你是探子做得太久了,所以难免对所有人都疑神疑鬼。对了,这萧铣有没有妻室?”
魏征摇了摇头,道:“这人年约二十二三,我看到的都是一个人,身边连个书僮也没有,更没有见他有什么妻儿了。”
王世充点了点头,突然问道:“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就是萧铣的?按说此人身为叛贼之后,应该隐姓埋名,低调做人吧。”
魏征双眼一亮,道:“这里倒是有些玄机了,此人在这郢州也有两年多了,一直租着那郢州城里的一处老夫妇家住,那对夫妇无儿无女,宅院空了几间,也就租给了他。以前这萧铣并不报他的大名,只说自己姓萧,周围的人都叫他萧先生。”
“这萧铣每天以抄书为生,一天只吃两餐,基本上不吃肉,过得极为节俭。他每天一大早就出门,走街串巷地到城里的大户人家那里去搜集古书抄写,价钱开得非常低。由于萧铣写得一笔好字,城里的十几家大户人家都愿意让他做这个事,甚至有好几家请他上门当教书先生,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前两年这萧铣抄书,都是抄完了以后署名为书生萧某。可是说来也怪,从今年开始,这萧铣却开始在新抄的几本书上署名为兰陵萧铣,这也是这个城里的人第一次知道他的真实姓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