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哈哈一笑:“王爱卿可真是受委屈了,那次你可给打得够惨,连朕看得也有些不忍心呢,不过当时朕并非主帅,在军中也管不住这些跋扈将帅,你可莫要记朕的不是啊。”
王世充连忙说道:“微臣岂敢!只是杨素父子对微臣的态度,一向如此,平定突厥之后,本来微臣按功是可以得到升迁的,可是杨素却故意隐瞒微臣的功劳,还说微臣的作法有干天和,不宜升迁,最后只赏了微臣几十匹绢帛,陛下,您可是知道微臣是有些家底的,从军出征,也是为了搏个功名,求个进步,这样一来,微臣的心可是真的寒透了啊。可是当时杨素专权,微臣也知道先皇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微臣而拂了杨素的面子,所以只能想想别的办法了。”
杨广点了点头:“你说的别的办法,就是行贿?”
王世充长叹一声:“陛下有所不知,杨素在位之时,举荐的官员多以贿出,每天在他家门前排起长龙,等着见杨素一面的那些官员们,全都是准备好了各种礼物和钱票,向他求官的。微臣后来咬了咬牙,也只能走这条路,花了大约一千万钱。买了一些珍贵财宝,进献给杨素,他才答应以后给微臣机会。”
杨广微微一笑:“王爱卿出手可真是大方啊,一下就是一千万钱。只怕你这三品刺史的俸禄一辈子也没这么多呢,不过看起来你的钱打了水漂啊,据朕所知,事后杨素并没有向吏部举荐你为官。”
王世充咬了咬牙:“微臣知道这钱多半有去无回,但如果不给这钱。只怕杨素更是会主动寻我的不是,对我下手,到时候微臣所有的钱都将不保,命都没了,要钱何用呢?所以微臣一直在胆战心惊地过日子,直到陛下登基之后,杨素突然转变了对微臣的态度,让微臣跟他一起从军平叛,事后又保举微臣做那郢州刺史,哼。还不是因为他知道陛下天纵英才,不太可能象先皇那样惯着他,所以才开始收买人心了么。”
杨广点了点头:“王爱卿,你今天跟朕算是坦白了,按律,你这行贿之罪是坐实了的,一千万钱也是数额巨大,至少该罢你的官,交大理寺论处,但看在你是主动坦白。又没有跟着杨素一起专权作恶的份上,朕就赦你这回吧,以后若是再有有违国法之事,定当不饶!”
王世充赶快又挤出了两滴泪水。纳头就拜,脑袋磕在地砖上“咚咚”作响,不停地说道:“谢陛下隆恩,谢陛下隆恩。”
杨广摆了摆手:“好了,王爱卿,你还是继续说。接下来以你所见,朕应该如何处理这杨素死后之事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陛下圣明,其实杨素那里,已经算是树倒猢狲散了,不足为惧,以前杨素的兄弟子侄,遍布朝堂,但多数是勋官,要么是外放为刺史,在朝堂里为官的并不多,就好比微臣这样给举荐后外放的,陛下只要一道诏令,即可调回,如果陛下觉得这样的召回一次太多的话,也可以分批召回,或者派出一些巡察御史,分散各郡进行考核,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通过行贿方式得官,要收回行贿的成本,一定在任上也是大肆搜刮,那些问题,可以一查一大把,随便哪条都足够罢了他们的官了。”
杨广微笑着点了点头:“王爱卿的这个法子高明,你既然以前是杨素手下的得力干将,哪些人是他所举荐的,你应该一清二楚吧。”
王世充心里暗骂杨广实在是一肚子坏水,看起来是要把这个得罪人的事情交给自己了,那些山东世族和关陇集团的中下层,靠着杨素的路子爬上地方刺史岗位的,要是由自己巡察后弹劾,那一定会结怨他们,以后对自己的起事可是大大的不利。
王世充想到这里,眼珠子一转,突然计上心头:“至尊,不是微臣不想帮至尊分忧,但微臣在杨素手下时,连自己的这个官位都是走路子行贿得来的,每天只看到来求官的人在杨素府外排成了长龙,可具体有哪些人跟他达成了什么交易,我这里却是一无所知,恕微臣直言,微臣并不知道杨素举荐了哪些人,而又有哪些人是杨素收了钱后举荐的。”
杨广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又说道:“杨素自从当上尚书左仆射后所有举荐过的官员,朕这里都有名册,要不朕把这个名册抄录一份副本给你,王爱卿按这个帮朕去一一查实这些人的不法行为,如何?”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思路开始变得连贯起来,他抬头道:“回陛下,杨素给先皇和陛下举荐的人里,也不全是行贿走后门的人,他毕竟也是国家宰辅,也推荐了不少有用人才,比如征林邑的那个刘方,就是大将之才,而且他人远在瓜州,也没什么钱,不太可能是通过行贿而得到征南大将之职,如果不分青红皂白地一下子把杨素举荐过的人全部免官,只怕会激起众怒,引发群臣离心,以后真心为陛下效力的人,恐怕也要少掉不少了。”
杨广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么说来,杨素举荐的那些人,朕还动不得了?哼,死了他杨素,他的那些同党还继续把持着大量的官职,而且现在流言已经传了出来,这些人没准对朕怀恨在心,或者是心怀恐惧,也许现在就在开始串联,图谋不轨呢,难道要等他们起兵造反,朕才能下手吗?”
王世充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勿虑,微臣有一个好办法,可以解陛下之忧,既能解除杨素遗留的势力,又能让人不至于对陛下有怨望。”
杨广心中一动,连忙说道:“王爱卿有何妙计,但说无妨!”
王世充看了一眼在杨广身边那个一直记录着起居录的太监,又扫了一眼周围五步一岗的卫士,欲说还休。
杨广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们都退下吧。”太监和十余个护卫都行礼而退,只有三个全副武装的卫士,这些人对杨广的话置若罔闻,三双眼睛冷冷地盯着王世充,却是一动不动。
杨广笑道:“这三位卫士,乃是聋哑人,我们说的话,他们一个字也听不到的,王爱卿可以放心,不必担心你我君臣所议之事会外传。”
王世充心中暗骂这杨广实在狡猾,居然会想到有聋哑人护卫这招,看来此人坏事做得太多,心中害怕,无论何时身边也不能少了护卫。但他的脸上却是笑容如阳光般灿烂:“陛下圣心玲珑,微臣叹服。至于微臣所说的计策,正好跟前几天这东都发生的一桩事情有关。那就是杨玄感回到楚国公府后,不仅继承了杨素的楚国公爵位和杨家当主的地位,还当场决定,解除与唐国公李家的婚约,当场把那李渊的女儿给赶出了家门。”
这些事情早有耳目眼线汇报给了杨广,但杨广还是想听听王世充对此事的分析,于是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竟然有这种事情?杨玄感是要为父服丧,才会放弃这个婚约的吗?”
王世充摇了摇头:“以微臣所见,好象不是这样的,如果只是因为父丧,可以把婚期推后,而不至于直接取消婚约,臣听到一个说法,李杨两家联姻,本就是作为关陇世家的自保之举,可是杨素在接到楚国公任命的时候,为求自保曾经想通过那个李家姑娘请唐国公联络关陇世家,出面集体为杨素求情。”
杨广愠道:“他们想做什么?又不是朕下令要杀杨素,杨素自己病死,还能怪到朕头上了?莫名其妙!王爱卿,你可要知道,杨素得病时,朕可是每天都派太医过去为他诊病号脉,进服汤药的。”
王世充微微一笑:“都是些别有用心的奸恶之徒的诽谤,至尊不必放在心上,但杨素那时候好象还确实是信了陛下有除他之意,所以向李渊求救过,结果李渊没有理他,杨素死后,杨玄感不敢对陛下有所怨望,却把这气撒在了李渊身上,退婚之事,大约也是一种报复之举吧。”
杨广冷笑道:“他就是对朕有怨望又能如何,还敢造反不成?”
王世充笑着摇了摇头:“他自然是没这个胆子的,但是杨素诸子,因为此事肯定也会对陛下心存不满,微臣以为在这种时候,可以借您刚才想要办的事情,试一试杨氏的忠诚度。”
杨广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与期待:“王爱卿的意思是?”
王世充的眼中碧芒一闪:“让杨玄感的好兄弟李密当御史,来专门巡察杨素举荐的那些官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