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绩摇了摇头,眼中光芒闪闪:“我觉得王老邪这样的兵法大师,断然不会让自己处于绝境的,这河阳城一眼就可以看出,绝不容易守,他如果没有把握,哪怕扔下步兵,只带骑兵,也可以跑得掉,再说,他明明可以回洛阳,却是来了这河阳,还在这里设伏歼灭了王德仁的前锋万余人马,孩儿并不以为,他是穷途末路,困守这小城啊。”
徐盖冷笑道:“王老邪也不是神仙,他也是人,也会犯错,一个以前常胜不败的将军,在经历了洛水大战这样的崩溃性惨败之后,心态容易失衡,这就会表现为进退失据,战走两难的境地,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三国时的关羽,也是在胜利在望的情况下让东吴抄了荆州,大军不战而溃,自己落得个走麦城的下场,而这河阳,就是王老邪的麦城!”
徐世绩叹了口气:“关羽走麦城是因为无别处可去,但是王老邪不一样,他还有别的选择,至少,他可以去洛阳,或者是弃了河阳奔河东,哪怕是去投靠李渊,也不一定走不通,何必非要把自己陷于这死地呢?”
徐盖哈哈一笑,拍了拍徐世绩的肩膀:“儿啊,你是不是以为,王老邪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背水一战之举?是不是以为这里是昆阳城,而他王老邪是刘秀?我告诉你,他没这么神,就是刘秀,也好歹有在外围的十几万援军作为希望,王老邪有吗?这洛水到河阳一路上,尸横遍野,一场大雪,冻死他几万精锐,难道这些尸体,也是他用来诱敌的道具?”
徐世绩一时语塞,徐盖看着儿子说不出话来,叹了口气:“儿啊,我知道,以前我们多次败在王老邪的手下,所以你对他有些畏惧,甚至是崇拜,都是可以理解的,这种心思,为父也有,从南陈到高句丽,从山东到江南,再到洛水,我们一次次地输给他,输得自己都麻木了,可这回,我们胜他的机会来了,而且是新账旧账一起算,让他再也翻不了身!”
说到这里,徐盖的双眼闪闪发光:“想当年,汉高祖刘邦,一次次地败在项羽手下,但一次次地爬起来,继续战斗,最后终于垓下一战定乾坤,建立汉朝,我们虽然没有汉高的本事,但可以学到他的坚强,明白吗?”
徐世绩点了点头,正色道:“孩儿知错了,不过,王老邪毕竟还有两万兵马,而且刚刚消灭了王德仁,看起来士气如虹,我们这样用本部精锐强攻,只怕会为他人作了嫁衣呀。”
徐盖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李密显然不会让他的本部精兵先上,那些山寨部队,锦上添花还可以,要打硬仗只会坏事,到时候败兵给城中兵马跟着掩杀,甚至会冲乱我们的阵型,万万不可,不过王世充新败之余,手下士气低迷,在我看来,昨天他是真的想弃城而逃的,可是部下已经跑不动了,经历了这场灾难性的雪地行军,冻死两三万人,活下的也无力再作强行军了,宁可在这河阳城中等死,也不想再出城一步,这才是王老邪中途跑回来的原因。”
徐世绩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阿大说得很有道理,可能还真是这样,王老邪怕回了洛阳会给追究责任,所以只能回河阳,但在这里无险可守,将士又不肯用命,也只有靠这种恐怖手段来吓阻我们,同时也给自己的部下涨涨士气了。”
他说着,一指营地边上的那些插着脑袋的木杆,一些辅兵们正戴着口罩,把这些首级取下,埋在几个大坑之中,而那些尸体也被运上大车,拖往更远处的地方挖坑埋葬。
徐世绩勾了勾嘴角:“阿大,明天我们要攻城了,现在还浪费时间处理这些尸体,不是消耗军士的体力么?再说,明天一战,孩儿不觉得能攻下城池,到时候还是尸横遍野,无法收拾呀。”
徐盖笑道:“本方的战死尸体是要收好埋好的,不然会影响士气,只有让将士们知道,他们是人,不是那种给打死了没人管的野狗,他们才会拼尽全力的,明天,不管死多少人,不管损失多少,都没有关系,给我全力去打,反正死的都是手下的兵士罢了,打胜了之后,还会补充的,这回王德仁不是留了两万多人下来吗,如果我这战出死力,那些人,是会优先补充我们的。”
徐世绩笑道:“可是这支部队不是给了房彦藻,让他去北城监军了吗?”
徐盖正色道:“不过是暂时给房彦藻而已,姓房的并无将帅之才,当个护卫保镖还行,指挥千军万马,他根本不够格,儿啊,放心吧,明天给我狠狠地打,只要杀了王老邪,给咱们多年来死在他手下的部曲和亲友们报了仇,咱们就算把部队都打光了,也值!”
徐世绩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孩儿记下了!”
与此同时,南城的城头,庞玉一身将袍大铠,站在门楼之上,看着南城平原之上,星罗棋布的瓦岗军营,一面“徐”字大旗,无声无息地在火光中飘舞着,而城墙外燃烧着脚手架的火光,照耀着庞玉和杜如晦的脸,或明或暗,带着灰烬的风吹拂着他们的须眉,衬托出两人一脸的焦虑。
庞玉叹了口气:“居然是徐世绩打头阵,这下麻烦了,此人深通兵法,在瓦岗也是数一数二的良将,又跟大帅有血海深仇,明天,恐怕他会全力以赴,我们的城墙现在根本没来得及修好,他若是全力攻击,只怕挡不住啊。”
杜如晦微微一笑:“大帅不是说了么,只要撑两天就行。”
庞玉咬了咬牙:“这种情况,怕是两天过后,就撑不住了,再说大帅说得轻巧,两天后贼军就会转攻中城,可是南城若是打烂了,他们不会继续增加兵力一鼓作气地攻下吗?还有,那些投石机,真的能派上用场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