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六祖惠能此偈一出口,纬氓和尚的表情又与初时不同他先是皱眉凝思,随即浓眉一挑,怒目而斥道:“此何言欤?其乃自诩为佛陀乎?!”
是勋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话说禅宗理论本来就与传统佛教不尽相同,入华以后更是经过了反复改造,或许早就面目全非啦。而惠能虽受弘忍衣钵,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他的理论也是受到主流派别所排斥的。倘若惠能之偈一出,纬氓立刻顶礼膜拜,那才是奇怪的事情哪。
他目前这种反应,很正常啊。
于是是勋就笑:“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或者彼等亦谓,谁人而敢言冰与海者,其乃自诩神明乎?”你自己达不到那种境界,并非旁人达不到,而只有佛陀菩萨才能达到。老老实实承认你解不了就得了吧,还找什么借口啊。
“汝言众生平等,唯佛性有高下之别,则安知他人不在汝之上耶?汝能放下屠刀,立地为僧,安知他人不能见性而成佛耶?”
纬氓拧着眉毛,努着眼睛,口中喃喃,又将此诗低声吟诵三遍,终于还是泻了气,长叹一声道:“此真妙法天音,太尉所遇华僧,得非佛之显化耶?贫僧不能解……”
是勋心说耶,赢了!我就知道你丫不能解“然而可遵旧诺否?”
纬氓说我可以遵守承诺,这就前往白马寺去,劝说太子返回宫中,并且向天子谢罪,从此父子言归于好。我虽然不能劝太子脱离释道,但会跟他讲明白,我本人所识尚浅,实不足教化他呀,希望他秉持一颗向佛之心,慎选高僧大德。勤修佛法。
是勋一皱眉头,心说这不是我要的呀,曹操也未必能够满意喽。脑筋一转:“汝既自承学识尚浅,可愿前往天竺。求取真经妙法,以惠中国耶?”纬氓说这是我毕生之宏愿啊(是勋心说你丫宏愿还真多),只可惜路途遥远,身边又无盘川……
是勋假意一撇嘴:“见难而退,岂可谓真释子耶?”
纬氓不受他激。说:“若能抵达,虽千难万险,贫僧何所辞耶?然今魏、蜀交兵,边庭设警,孑然一身,何能得过?”想去印度,就必须经过四川、云南……先不说路是不是好走,这边境我就过不去啊。
是勋淡淡一笑,心说论及世界地理,我可比你熟悉多啦“何必经蜀中而往者耶?朝廷不日即可复收交、广。则自交趾向西,便是天竺。凉公经略西域,亦可自西域行,经乌孙、大宛,逾葱岭而至大月氏,大月氏南,即天竺矣。”前一条道路是随口说的,而后一条道路么后来玄奘西行取经,就是那么走的呀,肯定能走通。
而且“西域多商贾。往来货卖,必有明了往天竺之途者。但使天子下诏,遣汝西行,凉公乃必相护。西域各国亦必助力,则欲往天竺求法,不难也。”
纬氓沉吟少顷,缓缓抬起头来:“太尉言此,必有以用我者也。然贫僧愿或不达,志必不夺。势不能使太子弃佛也。”
是勋心说这人还真是冥顽不化啊“正不必劝太子弃佛,使其远佛可也。汝前往白马寺与太子说,中土佛经,不及天竺百之一也,而自身学浅识薄,亦难教之,故此发愿西行,取经弘法。汝未归来,太子不可再妄信他僧之语,但心中存佛可也,亦不必诵经、斋戒,免入歧途。”
你去跟曹昂说,自己要去西天取经,在自己回来之前,千万千万别再胡乱拜佛啦,还做回一个普通人,以免解错了经典,走岔了方向。
纬氓闻言,略一犹豫,便即点头:“此不难也,贫僧可为。”
是勋说好,那你就先等着吧。高声呼唤狱吏过来,要他们赶紧给纬氓和尚疗伤他这个样子可不方便去见曹昂啊好生服侍,且待我去觐见过天子,再做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