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禄说:“我和你们说过:夫妻一同去绝对不行。必须得分开,只能去一个人。另一个人等着将来办团聚手续后再去。”
四对夫妻几乎同时说:“那不行:我们夫妻好好的,为什么非得分开呢?再说,你说的那个团聚是猴年马月的事?我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有一对夫妻又说:“如果你不带我们夫妻一同去,那我们就不去法国了。”
宋福禄气得只想骂娘,他压着怒火说:“那好,不去法国的现在可以离开了。”
说那话的那对夫妻并没有离开,他们还赖在家里听宋福禄和那些人的对话。
宋福禄这时才意识到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哪料到那些人会提出那么刁钻的问题呢?他想,要是梁晓秀在场就好了,几句话就能把他们这些人镇服了。
宋福禄不想和那几个挑头的人理论,他直接说,如果有谁觉得不划算,想不开,可以退出,他决不会勉强。
可是他们抓住他不放,说一定要争取自己的利益和权益,不能平白无故地受到剥削。照他们那种说法,宋福禄招聘他们到法国当厨师,几年不开工资,白白给他干,那就是剥削,是榨取他们的利润。法国是资本主义社会,但中国不是资本主义社会,中国是社会主义社会,必须按中国的规则办事。
宋福禄只好解释说,也不是一分钱不给,饭店每个月给每个人50欧元的零花钱。50欧元就相当于500元人民币,差不多是村民在村里半年挣到的钱。
一个妇女说:“宋先生,账可不能那么算呀。我们虽然是乡下人,但也没糊涂到那个程度。你说的50欧元,在法国就是50元,不能拿国内的钱相比。你们扣了那么多钱,才拿出50欧元来打发我们,是不是有点太黑了?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你们跑到村里来招人,就是觉得村里人老实、廉价,是不是?招厨师用得着跑到这么远来招吗?难道在法国招不到厨师?我不信!我看是在法国没人会上你们的当!”
“是呀,你为什么不在法国招厨师,大老远跑到这儿来招厨师呢?”一个小伙子恶狠狠地说,“你在法国招厨师,你和人家说三年不开工资,人家非得抽你不可!”
原本是一场见面会,结果开成了批斗会。那些人七嘴八舌,把宋福禄好一通奚落。他们不再和他叫大姐夫了。
宋福禄猜测肯定是上次去的那8个人中有人给家里写信,发了牢骚,鼓捣家里人闹事。否则,这些人的情绪不会这么大呀。
宋福禄注意到在20个人中,至少有一多半都对他不满,他们口诛笔伐,对他横加指责,恨不得把他当资本家加以批判。
已经半夜了,宋福禄困得实在不行,就说他们今天就到这儿,如果有问题明天再说。岳父这时出面让那些人先离开,说有事明天再来。
众人离去后,宋福禄问岳父岳母,他们那些人为什么刁难他,为什么说那么刻薄的话。岳父岳母也想不通,他们对法国中餐馆的事一窍不通,只说那些人的思想恐怕还没转过弯来。岳母甚至劝宋福禄不要带人回去,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那天晚上宋福禄睡觉前想:凡是挑头闹事的、说风凉话的、有意见的人,他一律不要。他选人的原则是宁缺毋滥。
他制定了几个方案:一是,只带没有怨言的、不发牢骚的人;二是想办法给梁晓秀打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告诉她,看她有什么意见。
第二天一大早,宋福禄还没起床时,那20个人就到了。岳父赶紧叫宋福禄起床,宋福禄匆匆忙忙洗一把脸就和他们见面。
他们一上来就说昨天说过的那些话:宋福禄必须给他们开工资,按法国的工资标准开,绝不能剥削他们。
宋福禄问:“你们中有多少人有这个想法?请举手。”
20个人都举手了。
宋福禄一狠心,咬牙说:“那好,我现在宣布:你们这些人,我一个都不带了。这回总行了吧?我们也用不找着讨论了,大家都省事了。”
“那不行,你得讲道理!”忽然有一个人不依不饶地大声喊。
宋福禄也大声回应道:“你们怎么不讲理呢?我不带人了,你们怎么还缠着我呢?大家散了吧,都回家去吧。”
宋福禄拂袖而去,他想给家里国际长途,但在那个年代别说村里没电话,就是县城都不能打国际长途电话。要打国际长途电话,就得到250公里之外的地区所在地灵山市。
宋福禄决定第二天就动身到灵山市给梁晓秀打国际长途,向她报告村里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