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K市的最后一天,我和我妈如愿去爬了灵山——虽然因为她体力不支,我俩爬到一半就不得已折返。
但亲眼见过了,也算不虚此行。
我们是傍晚的飞机回S市,陈熙说要跟我们一起走的,到了飞机起飞的时间却没有露面。
而在去机场之前,我妈已经逼着我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但他那边始终是关机的状态。
我妈一直心神不宁,生怕他出了什么事,甚至还想去警察局报警。
最后是杨叔拦下了她:“小陈昨天不是说今天有事么?可能不想被人打扰,就干脆关了手机。你别太紧张了,等他办完了事会联系我们的。”
饶是这样,我妈仍惦记着他,一下飞机就让我再给他打个电话试试。
好在这一回通了。
“你们到了吗?”陈熙问我。
“刚到。”我把手机直接递给了我妈,“喏,你跟他说。”
不知道陈熙跟我妈说了些什么,前一秒她还愁云惨淡,后一秒就又喜笑颜开。
这脸变得比天气还快。
“小陈可真忙啊,出去旅游一趟还能顺便跟人谈个公事。”我妈感慨,“不过,这种以事业为重的小伙子挺好的,起码没心思在外面乱搞。”
我沉默着往前走,没有接腔。
杨叔的侄子亲自过来接的我们,还送了我妈一堆乱七八糟的营养品作为“谢礼”,把我和我妈都弄得不好意思。
我和我妈的行李箱都很重,空不出手来提这些营养品,杨叔侄子便自告奋勇地要帮我们拎上去。
杨叔本来是说一个人在车里等着,可我妈不同意,非得让他也上去坐坐,喝一杯茶再走。
虽然屋里几天都没住人,但保姆阿姨每天会定时过来打扫,所以非常干净。
我妈拿了两双客人穿的棉拖给他们,杨叔侄子很快就换好鞋子进了屋,然而杨叔盯着那双拖鞋,半天都没有动作。
“怎么了?”我妈关切地问,可能是怕他嫌弃,又跟他解释:“这拖鞋很干净的,每次有人穿过以后我都会洗一遍,绝对不会有异味或是脚气。”
杨叔问:“还有别的拖鞋吗?这尺码好像不合适。”
我妈干脆把鞋柜拉开,“你自己挑吧。男式的拖鞋都在下面,哪双是多少码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家里的保姆阿姨收拾的。”
“这双吧。”杨叔的手伸向了最上层那双棕色拖鞋。
“不行!”我妈激动地挥开了他的手。
她那一下打得很用力,我都听见了她的手臂破空的声音。
空气一下子凝滞了。
杨叔的手落下以后就没再抬起。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妈,一双眼睛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我妈很快冷静下来。
“对不起。”她向杨叔道歉,声音仍在颤抖,“这双拖鞋是我亡夫的遗物,所以……”
她的眼角湿润,双手捏得很紧。
杨叔一贯的冰山脸此刻终于有了裂痕。
他的眼神略有些复杂,似不忍,似悲伤。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又看了一眼鞋柜里的棕色拖鞋,最后还是换了我妈之前给他的那一双。
我妈背过身去拭了拭眼角,借着烧水泡茶的理由快步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