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里斯多德四世的直接让赵政说不出的尴尬,群臣也全部低头,装作没有听到这句诛心的大实话,没想到蛮夷大人不留情面又进行了补充:“这就是楚尼与秦尼的不同。
秦尼能做的事,楚尼做不到。秦尼明天可以宣布:国家一切权力属于平民,但楚尼不敢。陛下认为,如果秦尼看起来比楚尼更加民主、如果秦尼平民看起来比楚尼平民更有权力决定国家的命运、更像国家的主人,楚尼将会发生什么?”
“寡人不知。”赵政从来没有阶级斗争的经验,更不清楚什么叫做民主。
“楚尼平民将憎恨贵族,甚至会憎恨楚尼王。然后,”亚里斯多德四世笑道。“他们会暴动、会反叛,会与贵族的军队交战,以争取他们应该有的权力。只要流血,平民与贵族的界线就自动产生,永远也不会弥合。”
“善!大善!!”赵政早前的尴尬一扫而空,折服于亚里斯多德四世的政治哲学当中。
这时的他,又有了以前看韩非著作时那种‘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的感觉。走到眉县的时候,卫缭的车驾到了,他带来了飞讯难以表达清楚的消息:“启禀大王,荆、齐、魏三国大征甲士,欲发六十万人救赵。”
“大军六十万?”现实终于将赵政惊醒,他霍然发现,胜利才是真的,其他一切都是假的。
“然也。”卫缭报高了敌军数量。“国尉府以为荆人出兵二十五万,齐人出兵二十万,魏人出兵十五万,计有六十万甲士,其四十日后便会出大梁北上救赵。”
大梁北面就是秦境,距离黄河还有一段距离,但谁也不会天真的认为,秦军可在大河以南与合纵军决战,那样只会被楚军战舟切断退路。决战之处将在将在共邑附近,白陉之外。
“大秦当如何?”赵政脸色没有了这几天常见的喜悦,只有铅一样的沉重。
“请大王尽发全国甲士与之决!”卫缭道。“六十万人仅荆人善战,齐人、魏人弱矣。若我军有百万,必能胜之。”
“百万?!”赵政吃惊卫缭嘴里的数字。“粮秣如何输运?”
“粮秣无虞也。”卫缭道。“上党、河内、东郡,三郡有县五十余,每县一万余户,共计六十多万户,每户税赋、市售五十石粟,便有三千万石。今储于共邑、白陉以北之粟尚有一千余万石。斗食一月三石,可供百万人食四、五月之久。”
从河东道运粮到邯郸以南千难万难,河南道又很容易被楚军切断。上次大战中秦军就开始在共邑、白陉以北大建粮仓,就地储存上党郡、河内郡、东郡五十多个县的粮食和刍藁。这基本上是三百里以内的陆路输运,另外还有水运,然而仓禀里的存粮也不过一千七百多万石。
“四月之后呢?”赵政问道。他很清楚秦军的制约,粮秣是最重要的因素。
“四月之后便可收粟,彼等再不与我战大河将冰封,只能退兵。”卫缭道。“三国虽有舟楫,大河一旦冰封,舟楫不行,必要与我相决。我亦可退守白陉不出,只令王剪率三十万人猛攻邯郸,三国若北上邯郸,我可断其归路。”
内线作战,在有准备的情况下,粮秣并不是多大的问题。楚国之所以停造海舟、大建大舿,也是海舟不能进入内河运粮的缘故。
卫缭说完粮秣,又道:“三国不与我战,赵国将亡。赵国若亡,我得天下之三而攻天下之一,必胜也。三国与我战,我或可延至大河冰封再与之战,如此其军锐气已失、士气浮动,我亦大胜。若荆人以破城之器、巫器攻我营垒,速与我战,我必要百万之卒方能大胜之。
大王请知,此战乃我大秦灭四国、一天下之战,此战若胜,天下就此定矣。”
灭四国、一天下!这六字慑住了赵政的心魂,他追究的不正是一天下吗?此战如果胜利,秦军击败三国合纵军,日后灭魏、灭楚、灭齐,就水到渠成了。可如果此战战败……
“卫卿以为……,我军胜否?”已经忘记了呼吸的赵政如此问道。
“无有八十五万,不可胜。”卫缭道。“臣以为欲败荆人,必要以两倍之卒。荆人二十五万,故需五十万,余者相等足以,多者益善。”
秦国有三百万户,每户一人便有三百万人,关键是粮食是否能够支撑。当年决战于长平,先君昭襄王赐河内庶民一等爵,就是为了运粮。现在粮食足够吃到秋天收粟,那就没有什么能够阻碍百万秦军于共邑与三国决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