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隆聚总商号是吴尉文生前在上海投资开办的一家专营丝绸锦绫缎绣织品的商行,开业七年后不知何故又在十六铺开了一家烟馆,挣起了人所不齿的银子。
奇怪的是,安吴堡所有的人,包括管家骆荣、账房先生房中书和经常随他巡察各地总商号的武师王坚等,直到随周莹出巡到扬州,如果不是扬州府知府梅朵为此事专访裕隆全,向周莹透了风,再过若干年,安吴堡吴氏在外标榜的仁、义、礼、智、信的道德风范,仍是渭北人传说中的美好故事。
周莹心底的怒火,在梅朵上轿离开裕隆全的瞬间,突然喷发而出:“满口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可耻!王坚,今晚我们立即前往上海。通知大家做好准备。”
钱荣说:“少奶奶不要把这种事往心里放,伤风败俗事,在大清朝是一种社会风气,已存在了二百多年,皇亲国戚们乐在其中,同治逛窑子成为帝王之耻,吴尉文瞒住安吴堡家人做这种买卖,虽然令吴氏蒙辱含羞,少奶奶抵上海后,不妨给他来个快刀斩乱麻,兴许能坏事变好事呢!”
周莹一听,停步回身面对钱荣说:“钱掌柜,谢谢你提醒了周莹。抵上海后,我一准按你的意见办事,将这伤风败俗的毒树连根拔掉。今晚麻烦你亲自驾船把我们送到上海,省了再去雇船,让肥水流进别人田了!”
朱少敏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
钱荣说:“好。上海还有三十五担货要送,我驾客货混装船裕隆全号,送少奶奶去上海,回头载上十担二十担货,来回全挣。”
周莹脸由阴变晴说:“少敏,就这样定吧?”
朱少敏笑道:“我同意。”
到上海后,周莹一行直接进了十六铺秦盛和百货庄大门。
百货庄大掌柜陶然正好在接待甘肃、陕西和河南南阳的五位客户,一听客房主事报告:“陶掌柜,渭北安吴堡少夫人周莹一行驾到。”
陶然对五位客户说:“请你们先用茶,稍事休息,我过一会儿再来。”
五位客户说:“陶掌柜无须客气,你先忙去。”
陶然本在城隍庙批发部,因百货庄向云南昆明发茶马古道各站点的货物,由于品种和量都较多,他怕出差错,亲自回到总号仓库监督打包配货,不料甘肃、陕西、南阳五名客户进了百货庄,指名找陶然掌柜,他只得出面迎接客人。客人还没坐下,客房主事又报告周莹来到。陶然一面往外走一面对客房主事说:“你马上去告诉李掌柜或尚老板,周莹到了。我先去接待。”
陶然进了接待厅,走到坐在靠背椅上的周莹面前,抱拳施礼说:“陶然迎接周莹少奶奶驾到。”
周莹站了起来,瞅了瞅陶然笑道:“陶然你行呀,我听平岭叔说你已是大掌柜了,今天一见,果然气度不同一般了。”
陶然说:“少奶奶见笑了,我仍然是一名伙计,只不过挑了几十个担子学吆喝罢了。少奶奶请坐,我已让他们收拾房间,换被褥,稍等一会儿进房休息。平岭和素雅马上就来。”
周莹等刚入座,李平岭、尚素雅就进了接待厅。李平岭进门便说:“周莹啊,你咋不预先通个信,我们好到码头接你。”
周莹忙离座说:“平岭叔、素雅姨,事急,没来得及就乘裕隆全号客货船连夜赶了来。”
尚素雅笑道:“有自己船就是方便,船停在几号码头?”
周莹也笑道:“我没弄清。”
王坚说:“在货运码头七十号桩泊位。”
“回去还准备载货?”尚素雅说,“如找不到货,我这里还有二十担运往南京的货,二十五担运镇江的货,顺便运过去吧。”
周莹听了对王坚说:“让谁去告诉钱荣一声,把四十五担货运到南京和镇江。”
王坚打发一个家丁去了货运码头。客房主事进入接待厅说:“客房已全部收拾好,请少奶奶等进房先洗漱吧。”
李平岭在前引周莹走进特一号房间说:“这是秦盛和百货庄接待客人最好的房间了。周莹你先住下,待我回去把家里房收拾出来,你再搬去热闹。”
周莹笑道:“那就要给叔和姨添麻烦了!”
尚素雅说:“啥麻烦不麻烦,你好不容易到一次上海,我们当叔当姨的若不尽点心,晚上会睡不安生呢。”
周莹等洗漱完,稍事休息后,太阳已升在当空,陶然这时走进特一号房间说:“少奶奶,请到江南酒楼进午膳吧。”
周莹问:“咋到酒楼用膳?百货庄不是有饭堂吗?”
陶然说:“接风洗尘的宴席,这里做不出来!”
周莹笑道:“平岭叔把我仍当贵客待呢!江南酒楼在哪?”
“不远,离百货庄半里地,抬腿就到。”
周莹一行出了百货庄大门,步行前往江南酒楼途中,见街上年轻女士们的衣着都与渭北人大相径庭,和她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相比,既简朴又端庄,而且十分时尚,这才相信,尚素雅的衣着并不异化和暴露,心想:不出远门不知山山景不同,看了不同世界,方知花有千样红。人如果抱残守缺地过日子,一辈子也无法解开活着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李平岭、尚素雅和李红霞的儿子姚扬扬、女儿李一鹏以及秦盛和百货庄的六个相与已在江南酒楼迎客厅门内迎候。周莹在和相与们相见问好后,一手拉李一鹏,一手拉姚扬扬说:“你兄妹俩啥时到上海的?”
姚扬扬说:“我们到上海一个月零六天了。”
“妈让我们到上海看看世面,住三个月就回去。”李一鹏说,“想不到在上海能见到周莹姐。回去时,咱们一块走,路上准热闹。”
周莹说:“行,咱们一块往回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