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离开我的身体,颌首一笑:“罗什年少时一心希望建宗创派,成为一代宗师。经历凉州十七年才明白,自己建宗立派真有那么重要?我若执笔写大乘论著,除非迦旃延子,其它人皆不可比。可即便我能著书立论,佛法不兴的中原,深识大乘义理者甚少,又有多少人能理解?”
他放开我,在室内慢慢踱步,继而抬头朗声道:“乱世之中最需要的不是大宗师,而是慰藉人心的佛法能普及众生。”
他站在窗前,转头看我,洞彻一切的笑容衬得他气度非常:“罗什已不再求做什么大宗师。余下不多的寿数,应做更有利中原佛法传播之事。只要能让更多人接受佛法大义,甚至贫苦百姓也能渡出苦海,便心愿足矣。这建宗立派之事,待佛法在中原弘扬至盛,自然有后世的智慧之人去做。”
昂头凝望他,清癯的脸庞满是岁月刻下的痕迹。额头上深雕出道道皱纹,眼睛略微一眯,眼角便扯出粗粗浅浅的纹路。唇边也有抹不去的细纹,笑起来时细纹愈深。眸子已不复年少时的晶亮,带着淡定的沧桑,却更加勘透人心。
建宗立派,成为一代大宗师,这是所有佛法大家的理想,也是他从十五岁起树立的志向,却在五十三岁时抛弃了。他余下的生命里,一心扑在译经上,没有著书立论。在很多中土的佛教徒看来,能译出如此多重要的佛经就是无上的贡献。但对于他本人而言,译经是牺牲了他近四十年的理想,用中国人能理解的方式让佛教迅速传播。要怎样的痛定思痛,才会让他做出这样的取舍?
而他,果真如后世一些佛教史家认为的那样,只是佛教传承中一位成功的教义传播者,一个“才俊明义”的法师?
他的弟子,什门四圣之一的竺道生,提倡顿悟,一切众生皆有佛性,是后世禅宗的最早雏形。
唐高僧吉藏以他译出的《中论》、《百论》、《十二门论》三部论典为依据,创立了三论宗,尊罗什为始祖。
高僧智顗选他所译的《法华经》为天台宗的“宗经”,天台宗也被称为“法华宗”。天台宗的影响力愈广,罗什的声望也愈高。
他译的《阿弥陀经》,文字简短,容易背诵,成为净土宗人人每天必读的“课本”。净土宗随着这部经的广泛传播而日益扩大其影响。
13世纪,日本僧人日莲依他译的《法华经》在日本建立日莲宗,尊罗什为初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