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拿起笔,却又突然问道,“那两个蠢货呢,听说又吵起来了。”
老太监斟酌了好半晌,才避重就轻应道,“是两个皇子妃,因为一些琐事有了口角,大皇子二皇子倒是劝解了很久,兄友弟恭…”
“罢了,这些糊弄外人的话就不要说了。两个蠢货什么模样,朕还能不知道吗?”老皇帝眼里颓色一闪而过,很快就把两个蠢货儿子扔到了脑后,兴奋嚷道,“听说,东昊精骑马上就要荡平草原了?”
“是,皇上。再有半月,草原就尽皆归入东昊了。皇上坐拥三国江山,尽掌天下的宏愿,马上就能实现了。”
“好!好!好!”老皇帝显见是狂喜至极,一连说了三声好。末了也不批阅奏折了,直接换了酒菜,又召了最爱的妃子饮酒作乐。
老太监退到大殿之外,眼望天空,心里很是有些忐忑。虽然他嘴里说的坚决又肯定,其实心里总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土狗是狠蠢笨,老虎却威猛又高傲,但土狗给块骨头就能收买的服服帖帖。而老虎呢,要用什么收服,鞭子还是长刀,一个不小心,兴许就把自己都搭进去变了虎粪…
不论天下各处如何风云变幻,不论众人如何惦记,焦急找寻,对于这场大事件的主角,公治明不过是做了一场美梦。
当日醒来的时候,对着挂着水墨床帐的大床,他很是费了些功夫才明白这是真实的世界,不是梦境。
睡梦间换了住处,十万大军之中,换到了干净奢华的卧房,即便傻子也知道,这其中有些蹊跷。
他极力忍了恼怒,慢慢活动手脚,果然尽皆无力。原本满身的力气,纵马开弓,挥刀斩敌,如今只想起身走去桌边倒杯茶都让他累得额头冒汗。
但他依旧坚持坐到了桌边,手里端着温热的茶水送到了嘴边。
很快,如他所料一般,左侧墙壁上有道视线投了过来,那其中蕴含的仇恨和灼热,激得他脊背瞬间绷直,但手里的茶杯依旧慢慢递到嘴边,吹皱茶水,再慢慢喝下。
安闲惬意的模样,好似坐在永福宫的廊檐下,批阅奏折时有些累了,偶尔抱了茶杯望向窗外。
他的胖儿子正同伙伴在踢球,小小的身子在四处跑动,累得额头布满汗珠子。他最爱的女子会上前嗔怪几句,挨个给孩子们抹去汗水,然后让丫鬟送上榨好的果汁儿,孩子们立时欢笑起来。
而他也会跟着会心一笑,再看向奏折却是没有一丝疲惫。他是妻儿的天,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撑着的,是妻儿的晴空和整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强烈的视线终于消失了。公治明这才慢慢收了嘴角的笑,松开了紧握的左手,有丝丝缕缕的血色在掌心渗透出来。
阶下囚!
不过一夜好梦,他就成了阶下囚。即便他再蠢笨也猜得出,他身边信众之人必定有内奸,否则绝对没有人能在十万大军中,安然把他劫掠出来。
但这个内奸是谁呢?是长久种在他身边的人,还是半路被胁迫收买,以至今日的背叛?
公治明微微眯起了眼睛,舌尖慢慢舔着一颗槽牙,那颗牙齿比别的牙齿要大一圈儿。常惹的他不舒坦,如今却奇异的觉得心安。
桌上的蜡烛突然爆了一朵灯花,惊醒了他的盘算,也让他下意识摸了一把头顶的发髻,最后挑挑眉,却是慢慢挪回床边,重新躺好。
这样只能躺着,等待未知的感觉,真的太熟悉了。先前中了石化粉的时候,整日都是这般模样。原本他以为要慢慢等到舌头都僵硬了,然后凄惨死去。可是,他最爱的小女子出现了,点亮了他所有的希望,扯去了他身边所有的暗色,任性的涂抹上了所有鲜艳活泼的颜色,他站起来了,他解了毒,他重新上马杀敌,他做了皇帝…
如今,他深陷囹圄,也不该担心。因为他心爱的小女子,一定会保护好自己和孩子,会等到他平安回去…
一墙之隔的隔壁房间里,角落里的香炉在焚烧着清心醒脑香,可是蒙面女子依旧烦躁得至极。日夜想念,痛恨,又惹她在梦里无数次哭醒的人,近在咫尺,可是她却不知道要用什么面目去见他,要如何诉说她的委屈和仇恨…
“啪!”胸口的闷痛,惹得她一把扯下了帷帽扔在桌上,刮得茶碗倒翻,茶水瞬间四处流淌,狼藉的模样就如同她这会儿的心情。
地上半跪的黑袍护卫,正巧抬头望过来,乍然见到的绝色天颜,让他彻底看呆了眼,也让女子纷乱的心情终于好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