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部撞到地面的那一刹那,震耳的爆炸声同时响起。我立即伸手挡住头,然后一个滚身,捂头爬伏在了地面。震耳巨响划破了天坑里的诡静,爆炸产生的气浪掀得密叶乱草们移身点头。手榴弹里装着的破片与钢珠,又是天女散花一般,在树林里破散而开,弄得林间穿林打叶响。
捂头躲弹的我,全身的肌肉紧绷着,没感觉到半点儿痛感。手榴弹也许炸了个好角度,四散而飞的破片与钢珠没有射向我们来。至于那毛毯怪有没有受弹而亡,就要看运气了。
惊炸的震响,也得到了原始森林的反馈。远处传来几声鸟鸣般的惊叫,不知那出自悬崖上,还是天坑里。
手榴弹为丛林带来的异动还未消散,我就抓起了掉落在一旁的冲锋枪,立身而站。旗娃他们倒还配合得挺好,我扔雷之前那一吼,黄班长就把邓鸿超一推,一个推一个,如多米诺骨牌一般,几人都适时趴伏在地,躲过了手榴弹的杀伤范围。
“我操,天灵盖儿要他妈撞破了!”我听到旗娃的骂声传来。枝叶挡眼中,我看不清那小子的身影,估计是冲跑趴伏中,脑袋给撞上树了。
端好枪,我换好一个弹匣,和站起身的王军英一起,往后察看去。
幸然,两眼一望,树林恢复了那本来的绿意。那张血盆大口一般的、张挂在树蔓枝叶间的猩红毯身,终于从视野里消失了。手榴弹将杂草细蔓一并炸飞,清空了一定区域,所以往后一瞧中,林间的视野清晰了不少。
往前几步,草隙间出现了那片湿嗒嗒的黑色绒毛。而黑毛那方向,仍还有乱草簌响的声音传来。那毛毯大怪物好像并未死透。难道手榴弹的威力还是不够?我将冲锋枪捏得更紧。王军英挥挥手,示意咱们不要贸然向前,原地等他一阵再说。
“怎么着,炸死了没?”旗娃捂着头蹲走上前。他总算是给冲锋枪换好了弹匣。
邓鸿超和黄班长围了上来,仔细盯察动静的四人,没有答话与他。大家都在会心凝神的等待那一侧的反应,看那危机是否解除。但毛毯怪与我们的距离比我想象中要远,尽管手榴弹的气浪掀开了繁密的枝叶,但视线仍还是被无处不在的枝干遮挡了住。
见那边没有大的响动,黄班长看了一阵,走上前说:“上去看看。”
“你和邓鸿超,留在这里。”黄班长转头,又对旗娃令道。
王军英回身,抽走旗娃腰间的开路短砍刀,然后一手端枪,一手握枪。这种短砍刀在队伍里就有两把,另一把在刘思革那里。
念想着那怪物不怕子弹,我便也从背囊上抽下了铁锹,铁锹短小便携,握在手中甩了甩,很是轻巧。有时候,这种趁手的铁器,能给自己打起很多底气。铁锹的边缘有那么一点锋利,但破皮开肉还是相当轻松。如果毛毯怪没死透,老子就先削下它一坨肉再说。
往前探的三人散成一个半圆形,慢慢向手榴弹爆炸的区域靠去。
二十多年过去,我到今天还是能清楚的记得,踩着软泥、踢着绿蕨慢靠过去的时候,我那捏着铁锹的手,仍还在不住的颤抖——我总担心,那张猩红的肉毯,又他娘的突然在眼前窜立起来。
战斗的快感转瞬即逝,消极的恐惧又他娘钻了回来。
随着距离的靠近,蹲走的我们也缓缓立起了身子。终于,那张遍布黑毛的毛毯怪,回到了视野中。
同时,我也舒了口气,抖颤而捏的铁锹,也缓缓放了下去。
巨大的毛毯怪,将地面遮盖住了相当大的一块面积。事实上丛林里枝草乱生,根本没有足够面积的空地任那怪物铺展开整个身体。所以那肉毯在乱草中皱卷而铺,这里的边角卷起,那里的部位皱下,真他娘就像一张盖在林子里的毛毯。
而我扔出的手榴弹,没丢歪,也没弹飞,那一声震耳的爆炸,起到了效用。
在毛毯怪的后身部分,那片湿嗒嗒的黑毛,被分开了一个显眼的“肉岔”。手榴弹不仅声音够响,威力也足够大。巨大的冲击力,不仅在毛毯怪的身体上破开一个大窟窿,还将那肉毯的后半部分撕炸成了两部分。
说得形象一点儿,眼前的这张“毛毯”,不像是被手榴弹炸了一遭,更像被一把大剪刀剪开了一个口子。
子弹的威力不够,那就拧开光荣弹来凑!见此情景,袭回心头的恐慌又即刻消散,胜利的喜悦荡漾在心头——再狰狞可怕的怪物,也就那么回事儿,上次子弹打跑大猴子,这次手雷炸坏毛毯子。总结起来,大自然的真谛不过智慧二字。
毛毯怪虽然大势已去,但未被炸损的肉毯,还在原地方软蠕不停。那对玻璃珠一般的眼睛缩进了黑毛里头,时露光亮,就还剩那对短小的触角,还在四处伸探。王军英将冲锋枪挂好在肩头,就迈出步子,朝毛毯怪走过去。
忽然,那毛毯怪像是感知到了靠近的王军英,之前那神探的触角,立刻伸定的紧直,两个明亮的眼珠,也灵巧的从黑毛里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