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隐隐生出一个念头,许君延上周末就知道环亚的订单中包含义诚,想起他当时接电话时的语气和表情,他似乎也犹豫过、迟疑过,可是最终商人的精明和冷酷战胜了他对我仅存的一丝丝愧疚。
可是为什么瞒着我?
是怕我为了保住义诚的利益向他求情?还是怕我去向邵亚通风报信?
还有他给我存到银行卡里的钱?恐怕是对我最后的一丝怜悯吧?
想起当时我还那么心疼他安慰他体谅他,他却瞒着我不声不响地进行着可能毁掉义诚、毁掉我亲手创立的公司的举动,我心里一下子就蹿起了一股火。
义诚虽然是个小公司,可是却是我在最艰难的时候,靠着Vincent提供的资源,靠着自己的一腔热血,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我还记得义诚刚创建的时候,我一天之内跑了几十家工厂去谈合作,腿都差点儿跑断了;遇到赶工期的时候,我在工厂里白天黑夜地守着,眼圈连着几天都是黑的;我还遇到过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差点儿把自己的清白都搭进去。
总而言之一句话,义诚是我的心血,虽然我离开了它,但我也不允许任何人毁掉它。
“付款方式是什么?违约金比例多少?能不能找其他供应商?”我顾不上多想,直截了当地问程义。
“LC付款,违约金是合同金额的百分之三十,配件精准度要求高,目前只有他们一家供应商能提供。”程义一一回答了我,紧接着,他犹豫了片刻,又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正清和环亚最近已经开战了,一个联合供应商停供配件,一个压低价格抢订单,简直杀红了眼!”
我一听就傻了,赶紧让程义给我从头道来。
程义说从上个月起,许君延就开始给正清的供应商施压,让他们在正清和环亚之间作出选择;正清实力雄厚又是原材料采购大户,大多数供应商不敢得罪这么财大气粗的老主顾,纷纷倒向了许君延一边。
邵亚也不甘落后,同类产品,他让手下的销售人员在国际市场上报出了更低的价格和更利好的付款条款,环亚本来和正清就是竞争对手,产品类型也相近,他的价格战术一出,立刻吸引了不少原本属意于正清的客户。
作为报复,许君延在上周末召开了高层会议,给重要级别的供应商再一次列出了禁止供应给环亚的清单,其中就包括了义诚的订单需要的关键配件。
“许君延脑子是不是糊了?他这么要挟供应商,他就不怕供应商反水?”我禁不住问。
供应商又不是傻子,你拿人家当枪使,人家抓住机会反过来咬你一口,不死也得脱层皮。
“许君延这么精明的人,早就想到了。”程义苦笑一声,语气竟然带着几分钦佩,似乎还挺欣赏许君延似的,“他几个月之前就让手下人整理出了一张细致分类的原材料配件采购单,凡是市场上不好采购、不好替代的配件,他都让采购部提前备好了大批量的库存。这样的话,即便是供应商反水,他也有充足的时间去寻找新的供应商。”
饶是我心里还在怒火中烧,此时也不得不佩服许君延老奸巨猾、阴险狡诈了。
好像形容词不太好,可是我正气着呢,哪顾得上那么多?
“程义,违约金金额大概是多少?”我稳了稳心神,继续问。
“折算下来的话,大概一百二十万人民币。”程义沉吟了片刻,语气郑重地说,“但是客户在LC中另外列出了延期交付的赔偿条款,等同于是双倍赔付,也就是两百四十万。”
“两百四十万?”我倒抽了一口冷气。
程义每个月都会把公司的财务报表发到我的邮箱,义诚的资金状况我是知道的,账上的现金并不多,毕竟对于外贸公司来说,从接单到收款的周期不像其行业,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都不少见。
两百四十万一旦付出去,接下来的资金流转都是个问题,资金链一断,后续的订单生产就难以保障,交期延误、不能回款——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其实现在的关键还不是违约金。”程义重新拿起合同递到我的眼前,忧心忡忡地说,“这家客户在业内的号召力和影响力非常大,如果得罪了他们,恐怕会连其他几个客户的订单也一起丢掉。”
“别说了,我懂。”我接过合同扫了几眼,语气坚定地说,“我现在就去找他。”
“找谁?”程义怔了一下,似乎反应不过来。
“还能找谁?当然是许君延!”我的语气不自觉地带着几分气恼。
程义脸色为难地望着我,“谢蓉,还是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我可不想影响你们夫妻感情!”
“你还能想什么办法?许君延的性子我清楚,要么不出手,要么下死手,估计他早就把你能想到的路子都堵上了。”我强压着心里的烦闷摇了摇头,又故作轻松地说,“再说了,你既然来找我,不就是想让我出面吗?”
“可是我不知道许君延到现在还瞒着你。”
程义这么一说,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