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尴尬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余伯年手探过来扶住了我的后腰,安抚的搓了搓。也不是什么明显的动作,我却飘忽晃荡找不着落点的心忽然着了陆,平静踏实了下来。
“小然准备了见面礼的,不过是我考虑到今天是大哥大嫂的忌日,觉得不合适,所以没让她带,毕竟是新媳妇进门嘛,应该挑个吉利的日子。”余伯年说着瞥了老爷子一眼,“再说,大哥大嫂忌日,我们来这一出喧宾夺主,也怕他们黄泉之下会不高兴。”
……居然拿死人背锅。
我只感觉脸皮烧得慌,虽然话是余伯年说的,我却一阵心虚。
“人家又不是哑巴,需要你代她找借口。”孟兰馨哼了一声,“随便吧,反正你从小就是根反骨头,没人管得住你,当初让你学商你非得学医,现在……”顿了顿,她站起身,“差不多该出门了,我去换身衣服。”说着就绕过沙发,转身出去了。
“小然啊,今天这日子伯年带你来,是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改天挑个正式的日子吧,你别介意啊。”老爷子也不知道是真信了余伯年的话,还是装糊涂,态度还是那么亲切。
倒是余伯年他爸忽然站了起来,“我也去换衣服。”说完上下看了看老爷子身上的衣服,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的出去了。
“小然啊,你过来。”等余伯年父母都离开,老爷子忽然朝我招了招手。
我心下纳闷儿,但还是起身走了过去,“爷爷。”
老爷子笑笑,将手腕上绕了好几圈的紫檀念珠取了下来,递给我,“爷爷这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念珠跟了爷爷有段时间了,现在就送给你吧,就当个见面礼。”
“爷爷,这,我……”
“拿着吧。”老爷子打断我的推辞,“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别介意伯年爸妈的态度,爷爷相信我孙子的眼光,我支持你们。”
“收着吧,爷爷的心意。”余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接过念珠就绕到我手腕上,然后握着我的手,对老爷子弯腰鞠躬,“谢谢爷爷。”
“你这小子。”老爷子伸着指头点了点余伯年,却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
孟兰馨跟余伯年他爸没多久就换好衣服出来了,两人也没有再到客厅,等我们扶着老爷子出去后,就直接分坐两车去了墓园。
余伯年他哥嫂所在的这个墓园环境不错,远远看着井然有序,环境干净,就算是不懂行的,也看得出来风水不错。而夫妻俩的墓地,就在中间一点,不是很靠外,也不是很靠里。
我们在墓园门口买了香烛纸钱,又买了菊花,就一起进去了。
夫妻俩是合葬,两个墓碑并列挨在一起,墓碑上贴着两张生前照,男俊女美,光是看外貌,就是特别般配的一对,都不知道这孟兰馨怎么就能挑三拣四的对余伯年大嫂各种不满意,连带孙子都遭嫌弃。
扫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烧点纸钱,放上一捧花,唠叨点有的没的,我原本以为,这种事情应该是老年人的专利,就算不是,那唠叨的肯定也该是爸妈级别的,然而发现不是。
孟兰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连靠近都没有,就一个人站得远远的。老爷子垂眸沉思,嘴里念念有词,疑似是在诵经。而余伯年他爸面容沉肃,脸上也看不出是伤心难过,还是麻木默然。余念修这小家伙也沉默,香烛纸钱烧上后,他也不让人招呼,该跪跪,该拜拜,小脸一样绷得面无表情。
只有余伯年,面容平静嘴角噙笑,拉家常似的对着墓碑轻声唠叨说着话。他唠叨的很多,家里人的境况,爸妈的身体,老爷子的身体,自己的工作,但说的最多的,还是余念修,从孩子今年长高了几厘米,到孩子最近吃几碗饭,干了什么,学了什么,每一样都像是视线罗列过草稿似的,事无巨细。
“对了,大哥大嫂。”说到最后,余伯年伸手把我拉了过去,“我交女朋友了,她很好,嘟嘟很喜欢她,我也很喜欢她,她对嘟嘟也很好,真心实意的好,为了嘟嘟,都能跟我怼上,母鸡护崽儿似的,我本来是想把人直接拐去民政局办证的,不过她不同意,所以我们现在,只是住在一起,尚在试婚阶段,大哥大嫂要在天有灵,就哪天发个大招让她脑子晕乎了吧,然后就梦游似的,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卖,哦不是,就跟着我去扯证盖戳了……”
这话说的,可真欠。
我听得嘴角好一阵抽,连着瞥了几眼墓碑,才忍着没一巴掌糊过去。
“差不多了,走吧。”从始至终,余伯年他爸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老爷子叹了口气,便率先转身走了,感觉老人家来的时候还很雄风阔步,这一转身,背脊都弯了不少。
“你们先走吧,我想陪嘟嘟,让他再陪大哥大嫂呆会儿。”余伯年没有转头,只是拉着我的手下意识的紧了紧。
余伯年他爸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走了。
而孟兰馨,早在老爷子离开时,就早已经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这家子一个一个的,可真是……
余家其他人走后,我们在墓碑前起码站了有二十分钟,余伯年才伸手把一直跪着没起来的余念修给提拎了起来。
“嘟嘟起来,回家了。”
余念修顺着站了起来,头垂着。
“嘟嘟?”余伯年看他这样,皱着眉又喊了一声。
“叔叔。”余念修轻轻糯糯的道,“我不想去老宅,我们回自己家,好不好?”
余伯年松开我的手,弯腰把孩子给抱了起来,“好。”托着孩子的屁墩儿往上掂了掂,他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