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天空下,四艘战船碾碎绿毯一样的大海,拖曳着长长的白浪,两两相迎。
刘千户与吐迷速各指挥一艘战船,元军这两艘战船,分别为二千石与一千五百石,吨位与宋船相当。尽管方才经过一场血战,但基本算是捡便宜,加上兵力与武器的优势,损失不大,每船尚有一百二三十战兵。
敌我船只吨位相当,兵力相当,武器……刘千户与吐迷速自然也认为武器相当。
刘千户是故金国的汉签军,宋金两国是世仇死敌,互殴是常有的事,他对宋军的武器配备及战法很清楚——弓弩为先,刀牌居后,杂陈矛手。临敌三矢,刀牌阻敌,矛手挺刺。
宋军作战基本就是这三板斧,至于骑兵,完全可以忽略。因为缺少合格的战马,一支万人队常常不过几百骑,跟同样一支万人队的蒙古军几乎两万骑(蒙古兵常一人双骑)比起来,简直就是大海里的几朵浪花,完全不够看。
海战当然没有骑兵,就连步兵战法也不同,至少不会如陆军一样列阵。不过攻击方式却差不多,也是先射箭矢,再搭钩梯,然后是刀牌手冲锋,矛手跟随其后刺杀。
刘千户的北方签军战法也是一样,唯一区别是,他的士卒无论胆气还是体格都要胜过宋卒,光凭这一点,他就有把握在兵力一比一的情况下击败来犯宋军船只。而在此之前,他已经下令发射床弩数矢,宋船也还以砲石,打得水柱冲天,彼此却连船漆都没蹭掉一点。
刘千户与吐迷速自然也没指望百丈远距能精准命中,发枪矢纯属撞大运,撞得到最好,撞不中也可以吓吓敌人,接下来的弓弩射击才是真正杀着。
四船逐渐接近至二十丈时,由南向北的元军船只占据了上风,正宜顺风射击。战船女墙后面不时可见令旗手不断跑动,传达号令。接到命令的牌子头督促弓弩手准备,然而得到的回应是一片抱怨。
“这琼州气候太潮湿了,弓弦太易损伤,适才刚射了三矢弦就断了。还有一根备用弦也脱胶严重……”
“你还有备用弦算好了,我这弦是最后一根……喏喏,你们看,这胶都快掉光了,也不知下一箭会不会断。”
“我的也一样,这弦根本不敢拉得太开,二十丈太远,再等近些吧。”
“你们看看我这弓和这弦,全他娘的开胶了,这能用?”
一片吵吵,牌子头头都要炸了,然而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事实。这海天烟瘴之地极为潮湿,弓与弦保养令人头痛,加上远离大陆,后勤运输跟不上,许多弓、弦得不到应有的保养维护,常常用上几回不是弦断就是弓线崩脱……同样的一幕也发生在吐迷速指挥的战船上。
于是两艘元军战船弓弩手都接到相同命令:距敌船十五丈时射击,只要弓弦还能用就全力引弓。
刘千户和吐迷速在发布命令的同时,也发现一桩怪事:宋军战船并没有弓弩手身影,甚至没看到刀牌手与长矛兵,所有军兵都伏于女墙、战格之后,手里似乎端着什么东西。二重楼台的弩窗矛穴也密密伸出一根根似矛似棍的东西,不知搞什么名堂。
刘千户和吐迷速都是打老了仗的,发现这支宋军战船的怪异之处后,隐隐感觉不妥,但哪里不妥又看不出来。此时双方战船越来越近,已近至二十丈射击区。刘千户与吐迷速只得放下心中疑虑,向弓弩手下令:引弓待发。
命令刚刚下达,刘千户就看到对面楼台上突然现身一对男女,男子双手捧着一块黑黝黝的铁疙瘩对准自己,女子则端着一根五尺铁管指着自个。
这是干什么?暗器?刘千户差点笑出声,自己身前可是遮护着双重大楯,除非是床子弩发射枪矢,否则别想伤自己半根毛……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