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城外有一座方圆数十里的山庄,说是山庄不如说是神都知名学者陆敬吾所创办的一所学社,名唤西林学社。
陆敬吾于整座神都乃至是在大周朝偌大的神州范围内都有不匪的名气,传闻陆敬吾从母胎坠地时便能识人说话,三岁诵经,九岁通读道藏,十五岁将三千道经了然于胸,堪称少年神童,十八岁以文试第一考入天枢城。结果没有几年,陆敬吾被逐出天枢城,并废除修行,成了废人,个中缘由从未有人知晓。
陆敬吾逐出天枢城后,回到神都开办学社,一待数十余载,主讲三千道藏以及兵法、时政等,神都城内大小权贵子女无不想进入西林学社,并以得到陆老先生垂青为荣。
今天,阿音被林琼羽护送着来到了西林学社,西林学社坐落于山清水秀之中,周围毗邻洗马山,悬泉瀑布从远处的洗马山顶喷涌而下,激荡起亿万水珠,山间草木郁郁葱葱出云拔秀,西林学社用简单精致的杨木搭建,遥望着十几座木屋,古朴大方。
西林学社门口,一名年纪与阿音相仿的女子候在一旁,见到驾车而来的林琼羽,女子灿若星空的瞳眸,顿时如荧光流逝银河,无数的繁星点缀,菱唇微微翘起,脸颊透着樱桃般诱人的红晕,仿佛要欣喜得溢出酒来。
“林琼羽,你来啦!”
等候的女子喜上眉梢,双手负在腰后翘着脚蹦蹦跳跳过来,百灵鸟一般盈盈的身姿,阿音从马车里悄悄挑开一道帘隙向外张望,见到的是明黄色的罗裙,罗裙上翠色的丝带腰间一系,顿显女子袅娜的身段,眼前徘徊,万种风情尽生,将来也必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
“紫月啊,等了不少时间吧,这次也是麻烦你了。”
林琼羽依旧是那个玉树临风的林琼羽,白玉带上斜插着折扇,翩翩的对着陆紫月一施礼,“陆老先生身体还好吧,听闻老人家这段时间又犯咳疾了。”
紫月上前扶住林琼羽的臂膀,小猫一样温顺的想要将脑袋往上蹭,“我爷爷还好啦,咳疾每年都会犯的,过了秋便会好起来了。”
林琼羽不经意的将手臂抽回来,然后呵呵的将马车帘子掀开,阿音在里面十分乖巧的坐好,然后朝着林琼羽跟紫月一并笑笑,从车厢里扶着出来,白色靴子踩在地上,阿音腼腆的朝着漂亮女子作一个揖。
林琼羽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妹妹,紫月倒是有些不舒服了,未等阿音开口说些什么便要拉着林琼羽到什么地方去,随后朝着阿音一摆手,“你直接进去吧,我已经跟先生打好招呼了。”
声音远远的隐去,林琼羽想要开口解释点什么,终究被紫月拽的身形渐远。
阿音吸了吸鼻子,摸了摸手腕上的赤金铃铛,才让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情平复一些,阿音一向不善交往,如今要一个人进到西林学社,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阿音不知道荆茗那家伙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居然也要把自己推上修行之路,说是什么等以后荆茗考上天枢城,身边还能带个烧水做饭的丫鬟......丫鬟?
阿音满面黑色的看着当时一阵滔滔不绝讲着大道理的荆茗,忍不住想要过去掐住他的脖子使劲晃呀晃的告诉这厮,赶快戒掉红烧肉,赶快放过自己这副小身板,赶快把自己从西林学社的名单上勾掉......否则,天涯是路人!
最后,荆茗放出来杀手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诉阿音西林学社的倒插门名额是林琼羽求爷爷告奶奶的帮阿音弄到手的,告诉阿音国公府如今只靠林琼羽一人支撑不住需要阿音也去修行,告诉阿音等她修习完三千道经甚至成为大修士就可以不用再被大夫人欺负了......
最后荆茗眼底划过一丝狡黠,有种奸人得逞的嘚瑟,他没有告诉阿音西林学社的陆紫月只要稍稍被林琼羽使点美男计就可以屁颠屁颠去求她爷爷陆敬吾通融,没有告诉阿音国公府早已名存实亡日后即便十个林琼羽也无力回天了,也没有告诉阿音即便她修习不完大道三千自己也会拼死护她周全......
西林学社里正值休息时间,正值青壮年的男学子们兴奋地在学社绿地的空旷处蹴鞠,草鞠球在一片人海中上下翻飞,男子们穿着青衿学衫,肌腱的臂膀在运动时崩出肌肉,朝气蓬勃,汗浸的背影在日光下透露着谜一样的光芒,女学子们则是三三两两围住蹴鞠场地,兴奋的加油鼓气,侧脸绽放着痴迷的笑颜。
阿音被气氛感染的也有些活络起来,在路上走着,向几个比较面善的问好西林学社大先生陆敬吾的所在后,混着放课后的人流挤了过去。
砰砰砰——
门槛响了三声,阿音略显局促的立在门外,片刻,屋里传来一道苍旧的声音,“进来。”
阿音拍了拍衣领,赶紧走进去,左手按住随时可能造成不必要动静的赤金铃铛,铃铛贴在淡青色莲花的香袋上,整个人格外的拘谨。
“先生,好,我叫,林七音,今天,第一天上课。”
声音依旧是糯糯的,像是根烤不熟的玉米,嘴里那片舌头自打来到神都便怎么也捋不直了,除了夜晚做梦回到久违的紫衿乡时才会流利地说出话来,说的还是语调喑哝婉转的紫衿乡音,而不是宽厚大气的神都口音。
“林七音,是吧,”陆老先生透过手上《道经》将视线探出来,浅浅打量了一下,“紫月朋友不算多,也从未曾为哪个朋友跪下来求过我这个爷爷,你这丫头可要好好待我家紫月。”
阿音听着这话,原地一怔,旋即明白了过来,心想看来此次还真是赶鸭子上架,不学不行了,使劲点着脑袋,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温柔,“七音一定待紫月很好很好的。”
就像那人曾说的,所有人也都会待你很好很好的。
陆老先生十分满意的捋了捋胡子,从太椅上站起身来,被岁月磨砺了数十年的身躯有些佝偻,仍顽强的硬直着身子,手上捧着书本,白花花的胡碎随着嘴角上下颤动,“以前修习过《道经》没有?”
阿音看了看陆老先生手上捧的书卷,不厚不薄一手在握,依稀有着浅淡的墨香从字里行间散发出来,应该是刚刚抄录不久的一部,随后丫头脑袋晃了晃,如实说,“待私塾时识过字,但不曾修习《道经》,也无人可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