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军主力原屯洛阳,前锋在陕州,军队沿黄河驻扎,后营屯田襄城、郏县一带。但牛金星认为两军若在潼关附近相争,对闯军不利,因为明军若稍微不利,极有可能退缩潼关拒守,潼关天险难攻世人皆知,若真到了那一步,期待中的速战速决就将演变成持久的消耗战或是艰难异常的攻城战,这是闯军需要避免的情况。
李自成采纳了牛金星的建议,传令全军后撤,以此拉长明军的战线,闯军主力主要向着襄城、郏县附近集结,并有意将此作为决战地点。闯军遂在此间加紧构筑工事,筑小土城二十余座,每个城门旁都安设大炮,守城的步兵各执长矛、弓矢并一些小炮。城前还挖掘深沟堑壕,设置拒马鹿角等障碍物,马军日日列阵操演于城后,随时应战,形成层层叠叠的防守阵线。另外,作为襄郏地带的犄角,闯军分军往宝丰县加强防务,如此一来,襄城、郏县、宝丰三地形成三角,更加稳固。
十日前,孙传庭行辕至阌乡县,牛成虎、赵华枝等前部接着进军为闯军抛弃的洛阳。三日前闯军五百侦察轻骑在龙门关遭遇牛、赵两军夹击,溃散而走。到了今日,刚刚传来的消息,明军已抵滋涧,被闯军征调的一支御寨兵马设伏于此,随军而行的杨招凤耳朵贴地,已能隐隐听到从远方传来那闷闷的马蹄声。
山林的小路旁,薛抄抹了把汗,等列如长蛇一般的羊角车们全被推走,走过来如释重负道:“推着这些草包袋子走了十余里路,就为了引明军,当真不得劲儿。”
杨招凤静立着看着那被民夫、杂兵推着渐远的无数羊角车,点了点头。那些羊角车上头都盖着一层特制的大毡布,防水又防火。毡布下面藏着的,看似兵甲器械、衣衫鞋袜等等什么都有,其实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件件都是破烂,都是为了勾引明军追击的诱饵。
薛抄长舒口气,将头巾一拉,湿漉漉的头发立马就散开了:“乖乖,忙这些日子,昏天黑地的可比打仗还累。”
“这也是打胜仗的必要之举,若是不将明军引得深了,怎么好一网打尽。”杨招凤笑着安慰。
“嘿嘿,要勾引明军,他闯军老本怎么不亲自动手?”薛抄呸了声,“平日里都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半点不正眼看人,有了脏活累活倒每每能想起咱们。”
御寨这次除了被李自成委以制服诸寇,维持闯军后方稳定的职责,也临时抽调了不少兵马执行勾诱明军深入的任务。这些日子明面上双方打了不少仗,闯军连连败退,实际上败退的都是御寨兵马,闯军主力早转移到后头去了。薛抄就是这支为数千人御寨兵马的统军领哨,接连失败,虽然是诈败,但也吃了不少苦、跑了不少路、死了不少弟兄,他心里着实不痛快。
“熬过这一段,就有转机了。”杨招凤好言安慰,也没什么别的话说。弱肉强食是天理,御寨实力远逊闯军,自然只能任由摆布。之前攻打裕州是这样,现在当诱饵也是这样。
“转机......”薛抄似笑非笑,话刚出口眼角处忽然黑影一闪,他心念电转,猛一偏头,只听“咻”一声厉啸,一支羽箭贴着耳垂飞掠过去,直直钉在了对面的树干上。箭柄兀自剧烈颤动,可见来势极猛。
“明军来了!”杨招凤跃出三步,早已绰刀在手,朝箭来方向望去。
正在张望,薛抄大喝一声:“小心!”早已箭步在前的杨招凤打个激灵,绷住了步子,又是一支羽箭从他的头顶刮过去。
远处道路尽头,数百明军马军赫然显现。
“他们来得好快,你我快快上马!”杨招凤跨马大呼。眼前是一片茂密的丛林,有着齐人高的大灌木,动作快些躲进去攀山而走,当可逃得一命。
“不成!”薛抄咬牙切齿,“还有这千名弟兄在,咱们逃得他们逃不得。弟兄们死了无妨,却不能不明不白死在这种地方!”一言之下,竟有与明军搏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