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来兴眉头一皱,反问道:“什么叫‘跟从川抚衙门’?”
正在这时,曾英突然起身,朱至澍看他一眼道:“你做什么?”
曾英推开身边的宫女,回道:“王爷见谅,曾某腹痛,先去排解排解。”
朱至澍笑道:“佳人美酒相伴你却腹痛,好不扫兴,快去快回!”他说完,宫女们也都捂嘴偷笑不已。
曾英点着头,急匆匆去了。龙文光转视王来兴道:“王总管,跟从川抚衙门是必然之理。王爷说了,贵军虽强,但纪律习惯尚不清楚,恐怕滋扰百姓、扰乱纪律,先由我衙门监督把控,等磨合适应了,自便即可。”
王来兴道:“军门说笑了,我军又不是献贼,一路秋毫无犯,都是可以查证的。王爷、军门及诸位大人若不信,王某在这里立誓,往后但凡有我军中一个兵士在城内外行不轨之举,王某二话不说,主动撤出成都府城。”
龙文光干咳两声道:“王总管会错意了,我等不是信不过贵军,防患于未然是自古来的道理,名正言顺。况且贵军对成都本地各要隘汛地不熟悉,这些都需要我川抚衙门指引不是?”
王来兴连连摇头道:“从没听说客至主家,为主解忧,反沦为奴仆家丁的事。要是成都府城是这么个入法,我军宁愿待在龙泉镇。”
龙文光脸色一肃道:“军机重事,岂同儿戏。入不入城,不是咱们三言两语说定,而是关乎成都阖城百姓及蜀王府的大事。我等所言,并非不近人情,王总管何必如此抵触。”
王来兴苦笑道:“正如龙军门说的,这事大,咱们不好随意定夺。军队不是王某一个人的军队,还有谭家兄弟、赵大人、马大人他们,究竟怎么办,王某还需要回去商量。”
朱至澍脸色一沉,道:“王总管话里带刺,是不给本王面子?”
王来兴朝他抱拳道:“不敢。”
龙文光则道:“这件事按照我等川抚衙门为主、贵军从随的方式来最合适不过,王总管于情于理,都不该拒绝。”
王来兴将酒杯放下道:“不该拒绝?那么假意征求王某意见,又有什么必要?”并道,“倘若王爷和诸位大人急于求个结果,那么王某恳请暂且将今日宴席放下,王某现在就快马返回龙泉镇,和其他几位大人紧急讨论,明日就能有答复。”说着,按桌站起。
朱至澍见状,与龙文光对视一眼,龙文光佯装起身相劝,但手肘刻意撞到了自己的酒杯。只听一声脆响,酒杯落地碎裂,楼梯处顿时“蹬蹬蹬蹬”传来纷乱的脚步声。短短几个呼吸的光景,十多个劲装结束的汉子便拥上楼来。
朱至澍轻咳三下,宫女们见势不妙,立刻作鸟兽散,那十多个汉子里走出一个精实壮汉,跨步大声道:“镇元营刘佳胤赴宴来迟,请王爷及诸位大人原谅!”一面说,一面摆手,那些汉子们迅速将楼梯口堵了个水泄不通,不容半个人再过。
龙文光笑笑道:“都是自己人,装什么客气。来,先给今日的贵客王总管敬一杯赔礼。”
刘佳胤应诺着昂首阔步走到桌边,倒满一杯酒,对王来兴道:“王总管,我敬你!”
岂料王来兴垂手而立,并不领情,冷冷道:“龙军门,你这是什么意思,无名之酒,我可从来不吃。”
龙文光拍拍刘佳胤,示意他将酒杯放下,而后道:“王总管,实不相瞒,今日这宴席,不单为你接风,还要求你办件事。这件事关乎我四川之长治久安,不得已而为之。”
王来兴冷笑道:“哦?我还有这么大能耐?什么事说来听听?”
龙文光继续道:“请王总管在成都府城内多住几日,军旅羁劳日久,也要劳逸结合。龙泉镇军队的事,我川抚衙门会替王总管分忧。”又道,“咱们心平气和坐下来先吃了这顿酒,王总管有想不通的,径可再问。”言及此处,就给刘佳胤使了个眼色。
“坐下吧王总管。”刘佳胤起手去拉王来兴,却不防王来兴身子一震,将他甩开,“王总管,你这就太不给脸了吧?”他脸色一变,凶狠不少。
“不是王总管不给你脸,是我不给你脸。”
龙文光听到这句话,眉头紧锁,道:“王总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那王来兴忽而纵声大笑起来,笑声沛然,震耳欲聋。
朱至澍与龙文光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而后笑声停歇,方听得一句惊人之语——
“我笑你们这些个臭鱼烂虾,竟打起这等腌臢算盘,以为我军王总管会受此欺瞒吗?老子不是王总管,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陕北马宝是也!你们要找的王总管不在这里,而在成都城外!”
“马宝......成都城外?”龙文光怔然片刻,猛然醒悟,一拍桌面,“不好!”
正值此时,远方的天空突如其来听得见阵阵沉闷的炮响,一时寂然的丽春轩,楼梯上,又有人重重踩梯而上。
来人拨开堵在楼道口的汉子们,钻出身来,龙文光急目看去,是负责城防的倭陕教官连都司郝希文。只见郝希文满脸惶恐,还没等站稳就急不可耐说道:“诸位大人出事了!有敌忽从南方来,已经开始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