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杜汝加快了划水的速度,好在没划几下子,那河水便已只有齐腰深了。他于是不顾河底锋利的碎石,踉踉跄跄地冲到岸上,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倒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后,杜汝轻抚着尚在突突跳动的胸口,起身朝旁边那片黢黑的树林走去。可还未走到林边,忽听身后“哗啦”一声,似有什么东西从水面跃出。
他吓得浑身的血都凉了,双腿抖得像筛糠一般,一动都不敢再动。
可是如此过了一会儿,却听不到后面有任何动静了,杜汝于是哆哆嗦嗦地转过头,却在瞥见身后站着一道人影时,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
“兄弟,你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以为是那怪物又追过来了。”他的语气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身子仿佛一瞬间会动了,一瘸一拐地朝那男人走去,腆着脸问道,“大哥,你身上可带着吃食?能否先拿给小弟一些?我游了半晌,现在肚子饿得很。”
男人盯着他,眼珠子一动不动,俄顷,忽然问道,“那怪物为什么追你?”
杜汝被他问得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一时激动,竟然说走嘴了,于是干笑了两声,“嗨,哪有什么怪物,就是一条大鱼罢了,有一人多长呢,那大嘴一张一翕的,吓人得很......”
“我问的是,那鸟为什么要追着你们不放,非要将你们赶尽杀绝不可。”
男人的声音不大,可是穿到杜汝耳中,却如惊雷劈下,将他吓得一个激灵。
“你是谁?”杜汝问出这三个字,脚却慢慢的后移,准备趁男人不备之时逃走。可是话音刚落,手腕处却传来一股摘胆剜心般的疼痛,他茫然的举起胳膊,却发现自己的右手没有了,它如今正躺在男人的脚边,还在向外喷射着温热的血液。
男人将斧子抬起,斧刃上滴下的鲜血滑落到他死白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痕迹。
“说,你是谁?十六年前,你究竟在这条运河上做过什么?”
杜汝哭着摇头,双膝一软便跪倒在男人鞋边,他看着自己那只余温尚存的右手,哭得像个刚刚出世的婴儿。
十六年前,他又做过什么呢?那时,他不过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罢了,那段被深深埋葬的历史,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若不是前几日听钟志清提起,他甚至不知道,那桩震惊全国的火烧连船案,竟是自己的表兄杜黑龙杜黑虎亲手犯下的。
那年,兄弟二人在钟志清的授意下,到码头旁劫掳盐船,可是几人慌乱之中竟然打翻自己船上的油灯,他们倒是弃船逃掉了,被火焰包裹的小船却趁着风势冲向码头,点燃了被锚链锁在一起的一百多条盐船,引起了那场震惊全国的大火。
钟志清怕真相败露,便命人将厢军的火把趁乱放到其中一条盐船上,将所有的过错推给严正阳。严正阳听到风声,知道自己被他人冤枉,证据确凿,已无退路,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率领众兄弟逃进山林,从此再未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