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并没有如期降临到这几个目睹了惨案的人身上,即使丧命的是平日里朝夕相处的兄弟。因为所有的人现在都被震惊和巨大的恐惧笼罩着,根本来不及体味其它多余的情感。
蒋惜惜举着长剑的手慢慢放下,她呆立在原地,看着前面那个单薄的黑影,心中一片迷蒙。
忽然,脑子像被一把利刃凭空劈开,她将手里的长剑握得更紧了,心脏也慢慢揪成一团:不对呀,金煜死后留下了满床碎屑,可是这一个,怎么被它生吞了?
还未来得及细想,那黑影忽然朝她的方向转过身来,它没有五官,凹陷的脸上只有一道细长的缝。那是它的嘴吧,蒋惜惜心想,一定是的,因为那道缝里还在朝外渗着鲜血和碎肉。
她重重喘了几口气,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吼了一声:“弟兄们,杀了它,杀了这个怪物。”
说罢,她便抢在最前面朝它扑去,可是还未来到那怪物跟前,却看到它瘦骨嶙峋的身子一抖一抖地痉挛起来,胸口也在剧烈的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那道丑陋的细缝中喷涌而出。
蒋惜惜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长剑在地上轻轻一挑,身子已然朝旁边跃开,可是其他几个衙役却没能幸免,他们被一股腥臭的冒着热气的东西迎面盖住,包裹的严严实实。
***
程牧游一手托腮,全神贯注地看着桌上那盏跳动的烛火,连晏娘走进门都没有察觉。直到一杯茶被放在眼前,他才怔了一下,仰起头看她,唇角漾出一丝微笑,“夜都深了,怎么还不歇着?”
“官人不是也没睡吗?”晏娘说着便拉了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这烛火有什么好看的,难道里面住着如花美眷不成?”
“美人就在眼前,又何必望梅止渴。”程牧游知她在逗自己开心,索性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那官人在想什么?想得无法安眠,不如说出来给我听听?”晏娘用剪刀在烛芯上一剪,满室的光登时暗了下去,却把她雪白的脸孔衬托得更加白皙动人。
“近日发生了两起奇案,全部涉及死人复活,一起案子中的一家三口现在已经失踪,另一起案子我亲自过去了,虽发现了不少疑点,却没有切实的证据,所以就留人在那里守着。”
“死人复活?”晏娘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随即轻轻咬着下唇,蹙眉凝神思索。
“夫人见多识广,可曾遇到此等奇事?”程牧游盯着她的侧脸,追问了一句。
晏娘摇头道,“生与死泾渭分明,就像白天与黑夜,永远不会有交集。人死之后,可以被打进三恶道永不超生,可以投胎转世,也可在天界地府为神,也可化作孤魂野鬼,可若想再以生前的形态活过来,纯属痴心妄想。”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一点悲凉和酸楚,像是参透了生死却仍无法释怀一般。程牧游听在耳中里,心里不禁生出几丝怜悯,他忽然很想抓住她放在膝上的手,把温暖传递给她,可是手指只抬起一点,便又缩了回来,从心底发出一声沉闷的苦笑:他和她,只是徒有夫妻之名罢了,她于自己而言,还是那个晏姑娘,虽然不再神秘疏离,却永远隔着一道浅浅的清流,无法靠近。
“可是那个名叫金琛的年轻人确实是回来了,音容笑貌和生前一模一样,我亲眼所见,绝无半分虚假。”他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