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之前……”
十七张开嘴又闭上,后面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
而那赵清颜似乎能洞悉他的心思一般,她听了十七的半茬子话,再度掀了掀眼皮,嗓音漫不经心道:“不知道什么,不知道为何本宫没有同将军行房内之事么。”
道出这样的事情,她的口气竟然这般轻松,这让十七反倒是有些措手不及。
眼前的女子敛眸半靠在软枕上,晨光透过镂金绡帐细细透了进来,洒在她白得几近透明的玉样面颊。道完方才那句,赵清颜就又不说话了。
她不吭声,十七便也沉默地坐在床头,紧抿薄唇安静地等着,他望着她,却也不知到底在等些什么。
许久,直到赵清颜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眸,她的唇边低低溢出一丝叹息。
“本宫同诸葛将军成亲,原本就并非你想的那样。”她道:“本宫从前同你说过,护国将军于本宫,于整个赵国有恩。如若他的心愿是得到本宫,本宫便是不愿,也是非从不可。”
其实,赵清颜既已有了这种念想,若是诸葛睿在新婚之夜要了她,她也不会不从。
怎曾想,那诸葛睿也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当时赵清颜虽已是他妻,却整日郁郁寡欢,心思明显不在他这个丈夫身上。他落下颜面耐心呵哄,竟是换不来一句真心实意的体慰话。一怒之下,竟冷落了她整整五年。
直至诸葛睿遇见那名唤作婉儿的姑娘,夫妻之间彻底生了嫌隙。而后二人选择和离,也本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赵清颜的这一番话,却是在十七心中掀起了涟漪。他望着她,皱眉道:“这些事情,为什么你五年前不同我说?”
若是她说了,他便也不会错以为她是因为腻烦了自己才将他从她身边赶走。也不会在那荒山野岭之中苦苦念了她五年之久,甚至遇人不淑,险些酿成更大的祸失。
赵清颜轻声笑了下,却不言语。
她之后过了许久也没吭声,似乎是不想再说这些了。十七眼眸低垂,抿了下唇喃声开口道:
“你若是现在不想再提,便当我没有问过吧。”
赵清颜把弄着自己放在被褥上涂了粉色蔻丹的纤细手指,沉默了半晌儿,却是嗓音淡淡道:
“你性子急,若是本宫那时便告诉你这些。你冲动之下还不知会做出什么。那时新帝继位,皇权大变,赵氏少了父皇的依傍,手中大权岌岌可危。这样的情形之下,本宫虽是长公主,却也不过女流之辈,护不住幼弟,又如何再能分心看住一个你呢。”
说到这,赵清颜挽起唇角,“世人皆羡慕本宫的身份。本宫却总是想,自己若不是公主,是个可以建功立业,捍卫自己家园的男儿身该有多好。本宫最亲近的父皇当年遭人毒害,本宫的皇帝年仅五岁被迫提前即位。长安城内外多得是虎视眈眈地觊觎着殿上宝座的人。而本宫呢……”
她摇摇头,略微自嘲地笑了笑:“而本宫却只能继续养在深闺之中,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的始末无能为力。”
赵清颜面上虽然在笑,十七看在眼底却是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十七还从来没见过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十七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一时心急问出的问题。他不禁张嘴想要安抚几句什么,可是真正想要开口时,才发觉自己竟如此口拙,半句合宜的话都想不出来。
从前,他一心一意只想留下陪在她的身边。可等他真正站在她的身侧,仿佛知晓了她的一些烦忧,却察觉自己空有一腔热血,在这个时候,面对她紧蹙的眉目,他根本无计可施。
似是察觉了身侧之人万千的愁绪,赵清颜侧过头,对上他黑漆的眸子,眼底现了一丝笑意。
“想什么呢。”
她没等他回答,忽然撅起了嘴,似嗔似怨地娇声道:
“昨夜你仗着力气大,欺负了本宫许久。现下起身了,本宫浑身乏力,你竟摆着脸色给本宫瞧,且不知道过来服侍本宫吗。”
十七见面前的女子,不过一瞬的功夫就立刻变换了脸色,稍稍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此时听她嘴里嚷着身上无力,这才再次想起,昨夜自己并不知道她是初次,对她念想已久,自然纠缠得狠了。而她身子骨本就娇弱,必定难以承受。
十七的心底又是后悔又是怜惜。马上忘记了方才的话茬,急急出声道:“是我不好,我昨夜……没轻没重。你现在躺下来,我帮你揉揉腰背可好?”
赵清颜听这人嗓音又低又柔,混了一些小心翼翼。她淡瞥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身。却是不言不语地翻过身去,趴在榻上,只留了个半遮半掩玉砌般的后背给他。
十七宽厚的大手隔着薄薄的锦衾覆上她软腻的腰肢,沿着她背脊上的几处穴位,一下一下,缓慢地按揉。力道适中,被他粗糙掌心按压的地方,酸意似乎一下子舒缓了许多,赵清颜脸埋在绣枕上,眯起眼,不禁舒服地低叹了口气。
十七见赵清颜后脊紧绷,看来昨夜确实是累着了。愈发是觉得心疼,他沿着她姣好纤细的肩膀,顺着她的背一路往下,
原本十七是心无旁骛,老老实实替她按摩解乏。直到他半跪在榻沿,手掌来到她露在被褥之外的一截腿肚。
见那腿肚儿,莹白似雪,莲藕似的小小一截,他立刻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这个色胚。”
就在十七愣神之际,随着一道轻声斥骂,一只嫩白的玉足下一刻,猝不及防地自后方朝他的面颊踢上来。
圆润的指盖划过他的下巴,十七回过神来的时候,赵清颜已经翻过身来,将自己的腿脚迅速缩回了锦衾之下。
十七虽然受不住赵清颜的诱惑,却也懂得时机。知道她身子已经受不住了,再加上知晓她初尝云雨,任他多么急切,也万不可能现在继续碰她。
但赵清颜的反应,将身子严严实实裹在被褥下的动作,却完全把他看做一个不懂分寸的登徒子,这让十七心头不免有些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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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十七之前对于留在平阳公主身侧存有什么不安与矛盾。那么经此一夜,无论是谁,也无法让他从赵清颜身边离开了。
也在这漫漫一夜以后,整个锦绣阁的人都知道无论十七从前是谁,从今日开始,他无疑已经是公主的人。
对于此,府里的奴仆心下许是惊震,却无人胆敢在主子面前嘴碎。再加上,有人嘴碎又能如何?赵清颜素来不是因旁人想法而左右的人。
而那十七,一颗心都已挂在身边那人身上,这几日如同偷来的甜蜜时光,他如何也不会浪费在同人计较这般琐事上面。
次日清晨下了一场小雨。府内花园草木清润,积在檐上的雨水顺着瓦缘,滴滴答答地下坠。
正午时分,乌云散去,暖阳当空,竟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学子监今日结课早,几个年纪小些的丫鬟同小王爷在花园玩耍。
赵清颜怕那些小丫鬟看不住淘气的旭儿,吩咐人在园内直接备了一张软椅,自己便坐在绿树成荫之下。她的身上披了件貂绒羽缎斗篷,听着耳边的嬉闹声,随意翻动膝上一册话本。
而那十七,则安静立在赵清颜身侧,默默为她挡去吹来的习习的凉风。一双墨色漆黑的眼低低垂着,偶尔与她含笑的美眸对上,他愣了下,也弯了弯嘴角。
便是那年幼的旭儿,也察觉到了这两个人之间气氛的变化。
这小家伙向来又是个多事的,转着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抱起脚边的布老虎,脆生生地嬉笑道:“师父又在偷看平阳了!”
十七一怔,生生被这稚嫩的一嗓子弄得俊脸一阵燥热。他干咳了一声,飞快别开脸去。
赵清颜听了旭儿小大人似的这句,倒是没什么反应。反倒是恰巧瞥见十七不太自然转头的这幕,觉得有几分有趣。
她索性将只翻了几页的话本合拢放在膝盖,抬起眸来,趣味儿地打量起身侧的男人。
十七的性子本就木讷,自她同十七发生了肌肤之亲以来,竟是变得比她这个女子还要容易害臊。
便是旭儿方才无心的一句话,这人刀削般的下巴微微绷着,隽挺偏黑的侧脸从这个方向望去,隐隐瞧见一抹暗红。
十七确实生得英挺高大。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只在这军营里磨砺的短短几日,十七整个人瞧上去棱角似乎又坚毅了许多。
沿着他健壮精瘦的胸膛往下,则是他结实有力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