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六月离家至今,她们三人没日没夜的奔波,好容易深一脚浅一脚赶到天命寺,建康遥在眼前!
值六月半旬,才出雍城便遇上匈奴人作乱,此时哪里顾得上送亲,看着惶惶然近百人的送亲队伍已做鸟散,余下宋家忠仆及宋倩虞随身陪嫁也不过三十余人,云辉与宋岿当机立断散了仆从,云辉先行返回雍北,宋岿则带着宋倩虞及侍女小厮一行八人轻车简马直奔建康。
谁晓得竟与顾家迎亲的人两厢错过,此时宋旸赶赴关外途中被劫杀的消息传遍整个雍北直至北地之后,伴着宋氏满门男子守城失陷而被屠尽,女眷一个不少,掖国夫人将她们聚拢在宋氏宗祠,率先饮了毒,上至掖国夫人,下至襁褓之中的幼儿,无一独活!
雍北世家之中百余其一,迎亲的人想着宋家已不存,若是在去往雍城的路上接着新娘子便罢了,若是遇不上,恐已遭了不测,顾家再仁义也不会迎一个遭过蛮人的新夫人进门,便是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回去建康,好歹拟一通死而明志的说辞,全了两家颜面,最后落得一副衣冠冢,身后也得几分香火供奉,既做得这样的打算,顾家人也不循了当初的约定,一路向北寻人,竟真让他们寻到了宋家走散了的送亲的人。
只不过人虽活着也只是活着而已,一副惊恐万状的样子,胡言乱语中听了一耳朵甚个少女粮食,甚个两脚羊,这还得个什么好?顾家人一时间也不往雍城去了,打马回头,奔逃往南,中途都不待再循问的,回建康复命去了。
这些事宋倩虞俱不知晓,宋岿把她往安阳一送,在聚福来客栈包了一间上房让她与四个侍女住着,便说要回雍城去看情形,顺便去给顾家人送信。
他明言与宋倩虞,如今这亲事还做不做得成谁也不指望,只想着顾家人能看在两家亲上做亲的份上,把她带去建康,活得一命。
宋倩虞倔强刚硬,性子不是一般的难缠,安阳当时还未遭祸乱,只是零星消息被南下的人带来而已,她若知道宋家早已灭门,定不会独活于世!
这番别离直到宋倩虞在天命寺落脚也未看到宋岿,除却接到他的手信。
行书于尹娇身后啪的推开她们歇息的禅房门,快步跨到安息塌边拿了早已备好的包袱,三人似早就商量好了似的,飞奔往禅房后面的鸡鸣渡口而去。
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宋倩虞心里没有悲伤,没有仇恨,没有牵挂,只有解脱和厌恶,原先再一次确认宋岿还活着的兴奋感觉,经山下一场炼狱洗礼,浇得清醒过来,悔得恨不能扇自己耳巴子。
早该知道在聚福来客栈宋岿丢下她时就该明白再不能听信与他,如今自己自食恶果不算,还要拖累行书和紫苏。
紫苏一边跑着一边把宋岿骂了个狗血喷头,若不是因为他,十三娘子早先已跟着那位方老爷租着船过了江,紫苏心酸不已,从离了家到现在,雍城被屠的遭遇早在她们还在安阳时就已经听说了,十三娘子当场便要回雍城,她们四人死死拦住,却也不知怎么劝,只知道哭,想及此,死在云盘山的桃牙和紫兰让她牙龈几欲咬碎,心痛无以复加!
那店家知道她们是雍城宋家的人,特意来寻她们一同往南,十三娘子似失了心智似的,不吃不喝也不言语,店家因着她们的遭遇,心里虽急却也耐着性子等她们一番,直到那日酒楼临街上两个闲帮火拼。
死伤倒不曾,却是个读书人站在楼上一番叫骂,骂了些话里话外透露留着力气与蛮人拼个死活。
后来语气里带了哭腔,说了两万汉家女,十万行军粮的话来,当时十三娘子踉跄的推开房门,头重脚轻的走到那读书人的面前,看他满脸悲伤不似做伪,向天长叹一声,随后便答应了店家一同南下,路途个中辛苦不消言谈,只短短几个月,胜似她们五人前生十几年。
紫苏喉间哽咽,心里没有饶了宋岿,因着宋岿是宋倩虞的堂兄,祖宗骂不得,爹娘骂不得,来来去去左不过狼心狗肺、脏黑心肠,歹毒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