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再饮。”
这已是恢复了平常的语气,就像是散发着某种平和之力,让暮生亦是跟着缓和下来,风雨不惊,无波无澜。
但,却无法平缓他的思绪,他的心,试问一个活了十四年的普通少年,能视那如青龙游腾的飞剑如平常,视那点液化雨的手段如平常吗?
自然是不能,暮生做不到,过往十三年,他过得无忧无虑,天真无邪,被母亲疼爱有加,被族人宠溺有加,他没有烦恼忧愁,但,他唯一后悔的,便是那时太过年少无知,没有向族内叔伯学些杀生之技。
修士,这个神秘又令人敬畏的存在,他曾经只是听过,却不曾见过,他曾扬言,凡俗之功学之何用,要学,便要学那修行之法,超脱生死的长生之功。
只是,那时的自己,不过一露着腚到处撒野的熊孩子,他却想不到,如今,看到了,更也需要,他说不定会走入那个世界。
什么都没了,那一日黑天笼罩,何其恐怖,机缘巧合活下来的他,只能呆傻的看着化作死地的部落,他心中已早有猜测,所以,才九死一生穿过茫茫骨海,活着,他要活着。
此刻,看着这属于修士的争斗,出奇的,他心中已无震撼,已无异色,有的,是一抹坚定,和平静。
假以时日,我也能如此,这是属于他的执念。
此刻这烟山城的天空和大地,就放佛因那雨水而相连,昏黄无比,隐约还散着丝丝酒香。
透过窗户,居高临下,天地一色,可暮生的眼中,就在那青年说完话的刹那,在某一时,某一刻,在朦胧之下,他的视线像是穿过了那雨幕,落到了烟山城上,落到了那淮河之上,落到了花草之上,清晰无比,一览无余。
甚至是那雨中花叶之下一只紧抓背面不肯放开的蜜蜂都能入得眼中,清晰无比。
“铮!”
蓦然,他脑海之中,竟是忽然响起清越之吟,就像是一声剑吟。
“天地有剑器,其内有灵……”
亦在同时,一声无法形容的声音,突兀的出现在暮生的心头,就像是当头棒喝,清晰无比,直入灵魂深处。
霎时间,他忽然觉得雨声清晰无比,花叶因雨珠滴落而晃动的声音,蜜蜂嗡鸣的声音,鱼儿摆尾的声音,一切声音,都在这一刻好似散着某种不可言的道韵。
他像是飘出了那古月楼,立于天地之间,一切,都仿若近在咫尺,又好像与他们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花叶终究还是被那风雨摧折无数,蜜蜂更是跌落水中,淮河泛起急流。
暮生像是那花草,像是那蜜蜂,像是那河里随波而流的鱼,这一刻,他感同身受,他是那一切,便是那雨,亦如自身。
不过自天空而落的距离,却已是雨的一生。
在这一切的一切里,他看到了一种东西,那是挣扎,或者说是执念,每个活着的人,都有着他们活下去的理由,而如今,诸生万灵在他眼里亦是如此。
只这一念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脑海中,那白衣剑者所传授的东西,那诸多身影,竟是在这一刻,起了变化,每个身影,暮生感觉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再看那花叶草木,再看那雨,在他眼中,竟全部为剑,再无他物。
他猛然仰望苍穹,像是要看向那迷蒙深处,看到天地的尽头。
但,莫名的,一股难以形容的大恐怖忽然漫上心头,令他瞳孔微缩,身体剧震。
卑微如尘,仿若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