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县城里逃出来,我们所有全部的资金,就是嘉仇带出来的三百多块钱。除去医药费、船票费,足够我们两人扎根的,只有不到一百元。
第一笔花费,是花在码头附近的一个报刊亭里。
在老板那里买了一份本市地图,嘉仇一边看着,一边和老板攀谈。几句话之后,我们打听到了整个城市最便宜的租房地方,附带还有一份招工的报纸副刊。
坐在公交上,摇摇晃晃,我们来到了城市的中心地区。
这里比县城繁华,比县城人多,可是这里也有穷人,最繁华最兴隆的地区,藏着照不到光的阴影。
当天晚上,我们就有了一个落脚点。那是个小区楼下的地下通风口,被一楼用户打通做成了房子,不到一米高,人在里面没有办法站着,只能跪着爬进去。
漆黑,潮湿,臭烘烘的,拢共只有一张床板和一张凉席。
但是它唯一好的是便宜,一天十块钱,连身份证都不需要登记。
交足了三天的费用,房东给了嘉仇一把钥匙,说了句有事找他,然后一阵风般离开。
弓腰爬进了房间里,我反手锁上门。简单打量了一会儿,我卷起席子,在靠近门口的地方扫了扫灰,小心铺好。
“你坐着休息,这里高,不会碰头。”
嘉仇被我推着坐下,有些无奈,“我哪有这么弱不禁风。”
我不相信他的话,这一天他都不太舒服,看样子病怏怏的。
见他还挣扎着想起来,我连忙给他按下去,“你这么大个头,跑来跑去能做什么,还不如在这儿坐好。”
叉着腰,我故作凶悍,“不准给我添乱,我包圆了!”
噗嗤笑了,嘉仇揉了揉我的脑袋,一叠声说好。
说罢,他脱下鞋子,盘起双腿开始假寐,复又张开一只眼睛,“这样满意了吗,扇子大人?”
我绷不住,笑得裂开了酒窝,不停点头。
从房东那里借来了打扫的拖把和麻布,我跪在地上认真地打扫着。我不嫌脏,擦不掉的就用手扣,每一个角落里都没有放过。
总算,房间里拭去了那一层灰尘,看上去干净了很多。
放下床板,我催促已经睡迷糊的嘉仇爬上床,用上衣当毛巾打湿自来水,给他擦了把身子。
躺在嘉仇身边,我浑身都累极了,可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仰着头不知道看了多久,我的眼皮越来越重,一点点垂下,接着,窝在他身边睡了过去。
年轻果然就是好,第二天醒过来,嘉仇的脸色好了很多,精神头也足了。
坐在席子上,他掏出了口袋里剩下的零钱,一点一点地数。
最大的钞面是一张二十元,剩下的十块五块加在一起,一共是三十六块多。
从里面抽出一张十块,嘉仇塞进了口袋里,接着将其他的一股脑都推到了我面前。
“扇子,钱就由你来保管,饿了就拿钱买吃的。”
我摇头,“你拿着,我人小,花不了钱。”
他不听,“我是出去赚钱的,拿这么多做什么?今天我可能会晚点回来,你出去记得锁好门,乖乖等着我。”
捏了捏我脸颊的软肉,嘉仇穿上鞋,弓腰开门走了。
趴在顶上的栅栏上,我看着他挺直了腰板,阔步走开,不曾回头。
嘉仇去找工作,我也不能就在房间里呆着。要知道,如果只出不进,那连这个地下室我们也住不过几天。
在房间里左思右想,我还是不放心将钱留在这里。摸索了帽子两下,我发现头顶处有一个隔层,就把纸币都压好,小心地塞了进去。剩下的一把零钱,就揣到口袋里当花销。
真正开始找工作,我才体会到什么叫入地无门。
大部分店家看到我连十六周岁都没到,就直接将我赶走了。少数几家请小工,是不计较年纪,可见我这么瘦巴巴,一看就干不了重活,也不愿意要。
从早跑到晚,我没有找到一份工作。
饥肠辘辘地穿过一条小吃街,我顿时馋虫直冒,不停地吞着口水。
呆呆地看着一碟碟色香味美的饭菜,我的手不自觉摸上了口袋。
不行,今天我一分钱没有赚到,还贴出去两块钱午饭,我不能再花了!
站在那里,我看着服务员端着没有吃完的剩菜往后厨走,顿时鬼使神差般跟了过去。
猫在饭店的后门处,这里摆满了脏碗筷,还有个大泔水桶,里面专门用来装这些垃圾。
趁着服务员背过身,我趴在桌子上,偷偷地抓住了一只还剩下三分之二的烤鸡。
蹲在墙角里,我开始大快朵颐,脸差点都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