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地有声的认罪声,全场刹那间都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孟若棠怅然若失的惊讶表情,心里涌出了自虐般的快感。我疼,你只会比我更疼,我有罪,你和我一样罪大恶极!
法庭长也重复问了我一遍,“嫌疑人,你真的没有要申辩的了?”
闭了闭眼睛,我摇摇头,再张开眼睛,眼底已经充满了毅然,“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十年,当做是我对孟若棠动心的惩罚,那么我愿意接受。何况,我本来也不是那么无辜,洛宸的报复五年前就该来了。
“法庭长,我还有一件事情。”慢慢地捏紧拳头,我说,“我想申请引产。”
全场哗然,甚至连宋佳雅都变了脸色。
“肃静肃静!”连敲了几下木槌,法庭长复杂地看着我,“你的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你这是在剥夺他的生命,我不同意。”
我料到了这个回答,可是已经不能改变心意,“你们都听见了,我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小姐,既然现在捞钱的事情已经败露,它生下来也只是个累赘。而且我这个人不干不净,指不定会给孩子染上什么脏病。”
“我反对!”宋佳雅举手,“这是我丈夫的孩子,她没有权利决定死活!”
冷笑一声,我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如果我现在被送去医院,她又怎么能挖走早就垂涎的那颗肾?
“孟夫人,你就那么愿意给人家当后妈?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孩子,自己用肚皮生就是了。”
我嘴角的弧度残忍而冷漠,左右现在认栽,可是能给你找不痛快,我当然不会错过!
一个心心念念的爱人,却只能看不能碰,天大的笑话!
秀眉微微蹙起,宋佳雅直勾勾地看着我,不再说话。
清官难断家务事,最后法庭长还是询问了孟若棠的意见。他沉默了一会儿,“……好,我同意。”
“孟若棠!”宋佳雅隐隐气急败坏地拽了他一把,可是话已经出口,反悔不得。
法庭长显然也觉得很棘手,宣布休庭半小时,和几位陪审员一起商量。
静静站在狭窄的被告席里,我轻轻摸着肚子,双睫接连动了几下,视线慢慢氤氲出了一片水汽。
舍不得,我当然舍不得,一个在身上长了这么久的小东西,我曾经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活泼,他的坚强,无数次幻想过他的模样,无比期待他出生的那一天。
即使我还不那么成熟,但我在学习,如何尽我所能地当一个好母亲。
然而,如今我能够给他最好的东西,竟然就是死亡。
孩子,你来得太不是时候,你必须走。
就在我低头沉默的时候,法庭长走了出来,看他的样子像是已经有了决断。
“本席宣判,嫌疑人苏扇转移资产、非法融资罪名成立,鉴于有坦白情节,酌情考虑,处以八年有期徒刑,即日执行!”顿了顿,他又说,“针对嫌疑人申请的引产,需等待医院方面开出证明再待决定……现在退庭!”
推开法庭的大门,我拖着脚链,慢慢地向外走去。孟若棠和宋佳雅落在后面,似乎传来了女人尖锐的争吵声,男人却一声不吭。
“孙女,孙女!”
睁着浮肿的眼睛望过去,驼阿婆竟然在门外苦苦候着,老眼通红,不断往外滚落着泪水。
“阿婆……”本能地喊了一声,我喉头一哽,再不敢去看她。
她却迈着小脚冲上来,拉住了我身边女狱警的胳膊,苦苦哀求,“小姑娘,我孙女是好人,她不可能做坏事的,你把她放了吧!”
狱警皱着眉,拉着我想绕过去,却不料老人家竟然一路追一路跑,不停地为我求情。
我已经哭红了眼睛,不住扭头去看她。
原本以为落狱也只是孑然一身,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在乎我,等着我。为了我那一点小情小爱,却让他们陪着我一起受苦。
想想我刚刚自以为痛快的认罪模样,我的眼泪更是断了线一样往下掉,我内疚得无地自容!
“闹什么闹,法庭门口也是让人倚老卖老的地方吗?”后面的宋佳雅走了上来,对驼阿婆说,“她犯罪活该要坐牢,你在这里求也没用!”
凄惶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面前趾高气昂的女人,驼阿婆仿佛通窍了一样,猛地跪在她面前。
那一跪,我仿佛天灵盖里的灵魂都被拉出来,活生生劈开,只剩下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