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之后,孟若棠伸出手,犹豫、却没有停顿地伸高,朝我轻轻挥了挥。
再见。
这是他的口型,动作很小,几乎让我辨认不出来。
末了,我们还是各自散开。我关上窗户,听见楼下响起了车子发动的声音,很快便消失在黑夜的街头。
一夜无话,直到第二天早上,我们三人坐在桌前,一人一边。
那两个保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了,如同两只蜜蜂一样忙忙碌碌地向桌上摆放着食物,献着殷勤。
我看着她们,“你们俩昨天去哪里了。”
想起昨天蒋若星发烧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我又是内疚又是后怕。
“是先生让我们休假的,说暂时不需要我们。”
望着正慢条斯理吃着饭的嘉仇,我顿时明白过来,顿时话都吞回了肚子里,再也不发一声。
餐桌上习惯保持安静,只有大家吃饭的咀嚼声,连蒋若星也能很好地挥着勺子,鲜少发出与碗边的碰撞声,两只腮帮子鼓得像塞了几颗松果。
见儿子放下了勺子,等候的嘉仇一笑,“吃饱了?”
蒋若星点点头,口里还在慢慢咀嚼。
“你啊,小嘴巴就和个漏勺似的,”男人细心地擦了擦蒋若星嘴边的饭粒和碎屑,顺便捏了捏他软嫩嫩的脸颊,“今天还想去上学吗?”
“想。”蒋若星回答得很干脆。
“好,那你自己去把书包和校服拿下来,爸爸送你过去。”
一声令下,蒋若星一下子滑下椅子,两只笑眼弯弯,生怕嘉仇反悔一样,咚咚跑去了楼上。
含笑地望着小家伙上楼,他这才对我说,“扇子,今天出门一趟,我有点事情要让你帮忙。”
我抬眼看他,静静等待下文。
他站起身,拿过了衣架上的外套,单手利索地穿了进去,顺便整了整衣领,整个人笔挺笔挺。
“见面地点在如梦,到时候巧姐会安排的。”
怔了怔,我停顿了几秒后才答应了一声。
不怪我如此意外,自从被巧姐拉下马之后,嘉仇便不许我再回会所,没想到今天却主动提了出来。
这时候,楼上传来了咚咚的脚步声,蒋若星一脸认真地跑下来,时不时还用眼睛看一眼嘉仇爸爸,生怕他不见了一样。
跑完楼梯,他就像是一只欢快的小鸟雀,一下子张开手臂。
嘉仇随即眉眼一软,一把将他揽进了怀里,用力亲了一口,逗得小东西咯咯直笑。
想了想,蒋若星指使着嘉仇将他挪了挪,凑到我身边,将小脸凑过来,戳了戳上面的小酒窝——遗传我的特点,他嘴角也有一个小窝窝,不过只有一边,而且因为天天板着脸,很少能够看见。
看他亮晶晶的眼睛,我顺从着他的意思,在他脸上亲了亲。
摸了摸痒痒的脸颊,蒋若星却不知道怎么了,仍旧还要我凑过来。
然后,他望着嘉仇,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
那种鼓励的眼神,意图简直不言而喻。
无可奈何地捏了捏他的小屁股,嘉仇却也不拒绝,而是嘴角含笑地靠近了我,在脸颊旁落下了一吻。
那种,如同蝴蝶翅膀落下的细微感触,却让我心如擂鼓,咚咚跳得老快。
直起身,男人眼中温情脉脉,“走啦。”
目送着一大一小冲出去的样子,阳光下两张笑脸无比相似。
这种诡异的和谐,捉摸不透的真心,让我一边贪恋,一边惶恐,无法自拔。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来到了会所里。多日不来,有的人见到我,脱口一句“老板”,想想还是噤声,觉得不再合适。
我也不以为意,本来就是谁发钱谁是主子,这里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交情和恋旧。
刚刚坐定,侍应生就推着茶水车进来,跪在我面前的茶几前,娴熟地泡着茶。
倒掉头道水,她用开水冲进去,将那些茶叶片冲到舒展开来,缓缓地浮到水面上,完全绽放着自己的身躯,茶香四溢。
“老板,喝水。”
我接过杯子,看也不看她一眼,“你喊错了,我和你没什么关系。”
穿着一身服务生制服的如男仍旧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语气发酸,“没什么差别,你现在是蒋老板的人,喊你一声老板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