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原谅我?”大沉的皇帝陛下勾唇笑了,再进一步,紧紧贴着痴恋一生的男人,轻柔吐气,“皇兄要怎么不原谅我,恩?杀了我吗?你舍得?当年那么多机会,你可以在床榻上轻而易举杀掉我呀,可是皇兄,你没有……一次也没有……哪怕凌清雅自杀了,你也没有,你啊,你还是顾念着身体里那一半的血统,哪怕恨死了我,恨极了我,也无法下手杀我……呵,谁叫,我是你的弟弟呢……”
晏君卿倏然抬头,眸色笔直朝他看去,凌厉非常。
凌折萧又是一笑,手指轻轻抚上那张日思夜想的俊颜,温温呢喃,“我吻你的时候,你没有……我抱你的时候,你也没有……哥哥,你还是爱我的吧……一定是爱我的,哥哥,你那么爱我,你却不知道……要怎么做你才能承认呢……”
晏君卿拂开他的手指,目色淡然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爱你,折萧,你说的对,我当年无法下手杀你,纵使恨你也不能忘记自小疼你的情分,你是我的弟弟,却对我作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废了我的武功,仅仅是为了不让我防抗,对我下春·毒也只是满足你的征服欲,至于害死清雅……折萧,他也是你哥哥,血缘至亲,无可改变,在你看来这些都不值得一提,那时因为你已经没有人性,除了骨子里坚持的畸形情爱,你什么都没有……失去人性,根本不配为人。”
“……我早就不配为人了!”凌折萧倏然笑了起来,赤·裸的胸膛因大笑而起伏不定,一头黑发张扬散开,“只要能得到你,我可以与天为敌!……哥哥,我已经是大沉皇帝,再没有什么可以惧怕,也没有任何人能拆散我们……哥哥,回到我身边来吧……”
晏君卿猛地退步,避开伸过来的那只手,同时冷冷寒笑,“不要再过来,凌折萧,当年我无法下手杀你,不代表现在我依旧那么心慈手软。”
“哥哥要杀我吗?”凌折萧眯起紫瞳,在晏君卿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杀气,视线落在他还滴着血的衣袖上,闷闷失笑,“怎么杀我?哥哥现在要怎么杀我呢?”
晏君卿不答话,面色冷峻,看着凌折萧疯狂的样子,心里那股疼痛挤压着他身体里永无改变的血脉。
他的弟弟啊……
终究,还是为了他疯了,终究还是要死在他手上……
保护了那么多年的弟弟,看着他哥哥哥哥地叫着自己,在终年冰洛的宫阙里相扶相伴,这一路走来……可终点,却是惨淡的,却是悲哀的。
晏君卿抬起看他,再多绝望与不忍都不能挽回,他慢慢退步,拉开与凌折萧的距离。
“哥哥!”凌折萧冲上一步要去抓他,突然身体一重,膝盖酸软地半跪在地毯上,一股真气在心口处闷蹿,哇的一声呕出黑血。
看着地毯上的血渍,他难以置信看着晏君卿,“你……做了什么?”
“……我说过,我要杀了你。晏君卿看着他,闷闷咳嗽,苍白的脸上泛起一线孱弱,广袖中手指不停轻颤,臂弯上的伤口撕裂般疼痛。
凌折萧在看见晏君卿第一眼时太过震惊,以至于忘记他痴爱了一辈子男人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智者。当年凌清羽是何等风采,以至于有兰芝玉树的盛名,那身功力神鬼莫测,一张凤鸣琴,一把温玉扇,顷刻间便能决杀千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弱者。
哪怕是被自己软禁那段日子,废了武功,绑了手脚,他依旧还是逃出去了,只要他想,天下间没有他做不到的事情……天下间,也没有他算计不出的死局……议和,仅仅是他的幌子,再见,也只是他谋算计划的第一步。
那么,他漏液前来的真正目的是……杀掉自己吗?
凌折萧看着面前孱弱的男子,脑子里忽然炸开一声惊雷,他冷着声音,慢慢问道:“哥哥真的要杀了我吗?”
回答他的,是晏君卿闭起的双眸。
是的,他要杀掉凌折萧。
为了夜绛洛,他必须这么做,已经失去了清雅,他再也输不起……绛洛,是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分毫的,如果一定要分个输赢,哪怕沾染着亲人鲜血也必须这样做!
凌折萧捂着心口,那里翻腾起血气,又一口血冲上喉咙,却被他以内力生生压制回去,回想着自晏君卿进来之后的每一个片段,到底,他是怎么让自己伤成这样?
脑子里飞速回想着刚刚一幕一幕,忽然浑身一震,眼睛猛地看向晏君卿还在滴血的手臂,嘶声道:“你对我下毒!”
吼声低沉,已经脱口而出的答案却是连自己都不信的。
皇兄一身光明磊落,从来不会做这种阴暗诡事……况且,他的血里怎么会有毒?
然而,晏君卿点头了,沉默地回看他,一双凤眸波澜不惊,满满地都是悲伤——从他喝下自己血液的那一瞬间,再也无法回头。
“为什么?”他看着晏君卿,问的僵硬呆滞。
“我不能让你伤害她。”晏君卿静静的看着他,“你龙颜一怒,颠覆了半壁江山,这场杀戮本可以不发生……我给过你机会,你却不肯罢手……那么,同归于尽吧,折萧,你那么想得到我,现在我就站在这里,杀掉我,或者我可以自杀……这是我手刃亲人该付出的代价,我毒杀你,与你害死清雅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外面的夜风肆无忌惮吹开帘子,宫帐内烛火摇曳,忽明忽暗,晏君卿站在一盏高灯下,淡淡说着那些绝望而伤痛的话,长睫微微下垂,投影在眼下大片黯然。
凌折萧平静了。
拭去唇角黑血,平静地笑着,“哥哥,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自杀,那怎么够呢?死,对你来说才是解脱,我怎么能让你去死呢?恩?不会的,哥哥,我不会让你死,我要你看着我,看着被你下了剧毒的我,是怎么痛苦的吐血,是怎么绝望的死去……哥哥,我那么爱你,把一切都给了你,可是你……却要杀我……为了一个女人要杀我……
闷闷笑着,唇角不断有黑血溢出,他却视若无睹,一遍遍擦拭着,让双手都沾满血水,低头看着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掌心里血迹斑斑,像是从血坑里爬出来的怪物……
呵,他哪里是像……
爱上了血缘至亲的哥哥,他根本就是怪物吧……
但,那不是他的错啊……
皇宫那么大,那么冷,今天母后杀死了姨娘,明天舅舅害死了皇叔,那么多人,却各个都要他死……
只有哥哥……
哥哥不会害他,哥哥会保护他,哥哥会照顾他……
那么,他不爱母后,不爱父皇,不爱那么尔虞我诈的女人,他爱哥哥,可以吗?
……哥哥,可以吗?
他仰起头,一痕黑血沿着下颔流到脖颈上,慢慢地,蔓延到了心口。
那里装着他最爱的哥哥,为他一个人跳动了一辈子。
他一直在笑,脸上凄凄惨惨,笑声断断续续,“我没有错……我只是爱着哥哥……我没有错……为什么哥哥要离开我,为什么哥哥不能爱我,为什么我握有天下还是那么寂寞……等了十年,盼了十年,疼了十年,恨了十年……到头来,哥哥却要杀我……”
他说得极轻,又极重,低下头来看着晏君卿,飞扬跋扈的神色倾染霜凝,“哥哥,你以为夜绛洛爱你,可她真的爱你吗?那个女人,我知道她对你好,可是哥哥,我不信她对你是真情实意……你的血里有剧毒,是她让你来杀我的,她这样利用你,怎么会是爱你呢?”
晏君卿怜悯一般看向他,举起手臂,衣袖滑落,臂弯上的血染红了肌肤,“你以为这是夜绛洛下的毒吗,折萧,这是自幼被灌喂的剧毒。”
“……哥哥……”凌折萧愕然。
晏君卿低低咳嗽几声,失血过多的脸色素白一片,一双长眸无力地闭上,絮絮自语,“三岁……我三岁的时候,你母后亲自下的毒,那时候你作为嫡子出生,她本来千方百计要杀我,却为了保护你,让前面有我这个庶出长子做你的挡箭牌而留了我一命。然后,喂毒,让我生死不能,将我控制在掌心中。日复一日,毒入骨髓,只等我暴毙在你的登基大典上。”
“是母后……怎么会是母后……”凌折萧难以想象当年凌清羽是怎么活下来的,他那么努力地存活着,为了自己存活着,却……却被废了功力,绑缚在金碧宫肆意凌辱。
“我当做亲人疼爱了十几年的弟弟为了这天理不容的情爱……杀了我的弟弟,废了我的武功,将我逼上了绝路,让我不得不离开大沉……折萧,这么多年,你可曾后悔过?”凝视着一言不发的他,晏君卿忽然笑起来,“不会的,你怎么会后悔呢,你这样的残忍,怎么会后悔……”
“不!”凌折萧忽然慌乱起来,“我不想伤害你的!哥哥……我不想……”
“当真不想吗?”晏君卿笑着,朝他面前走了一步,“废掉我武功的时候不想吗?”
“不!”
“撕掉我衣服的时候不想吗?”
“……不!不!”
“灌我春·毒的时候不想吗?”
“……哥哥,不,不……不!”
“在我床前,当着我的面,侵犯与我相貌相似的少年时,也不想吗?”
“……哥哥……哥哥……”
“肆意亵玩我,不顾我的自尊,甚至让别人伏在我身上,如你一样,疯狂的揉捏我,逼迫我,听着我惨叫,看着我痛苦,让我堕入地狱,害我跳崖自杀的时候也不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