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披风盖在夜绛洛身上,他缓步行至桃花林深处,淡然华丽的长眸看一眼单膝跪地的影卫,沉声问道:“什么事?”
“相爷,六部御司不服颜相管束,逼得颜相辞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影卫单膝跪地,头低的老低,几乎快挨着地面了。
“下去吧。”晏君卿点点头,优雅的目色之中透着几许温和。
影卫听从吩咐,脚步迅捷的隐匿在花林中。
晏君卿转身回到夜绛洛的软塌前,看着已经昏昏沉沉的睡过去的小狐狸,轻柔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小心翼翼的抱起她,直接回了朝凰殿。
把她安置在龙榻上,晏君卿便再次昂首阔步的朝帝宫外走去。
“君卿?”夜绛洛离开晏君卿怀抱,忽然惊醒。
晏君卿连忙回头,几步走到床榻边,就看见夜绛洛抓着枕头,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那呆呆没睡醒的样子着实像一只小狐狸。
“……君卿?”呆呆的小东西看着面前美人,凑上去,再凑上去……
晏君卿以为她没睡醒,轻轻笑了笑,坐在床榻上,把小东西抱进怀里,低下头温声道:“怎么……唔——”
轻轻一声惊呼,晏君卿抓着小狐狸的衣领往后拉。
舔了·舔嘴唇,迷迷糊糊的小狐狸笑,傻笑,呆笑,嘿嘿一声,“香的……”
晏君卿以舌尖舔着下唇,没有尝到血腥味,松了一口气,刚刚夜绛洛凑上来对准他的唇就是一咬!
果然是属狐狸的!
被拎着衣领的晃晃脑袋,夜绛洛终于清醒了一点,“君卿?”
“……臣在。两个字咬的死死,晏君卿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想抽风夜绛洛的冲动了。
“……”夜绛洛先是看了看晏君卿的脸,再看了看晏君卿的唇,最后遗憾的幽幽道:“……就差一点点啊……”
难道你一定要咬破才罢休?!
相爷眯起眼睛,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振夫纲了。
做完欠揍的事情,夜绛洛彻底清醒,乱糟糟的小脑袋左右一扭,“嘎?现在不是应该在花园听你弹琴吗?”
“……陛下在臣开始弹奏的半刻钟后就睡着了。”相爷大人实在不愿意回答这种拉低自己格调的问题。
他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
某人……某狐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废柴。
任他把一张七弦琴弹出仙乐,奈何某狐根本不懂欣赏!
“啊……”夜绛洛心虚的直眨眼睛,一双贼眸飘啊飘啊,“一定是君卿的琴弹得太好……我才会觉得心情平和,那啥,平和了就容易困……”
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么一个白痴?!
晏君卿觉得再说下去,自己可能会无语,迅速把怀里的小东西丢在床榻上,站起身道:“颜念那边出了事情,臣要去处理一下。”
“颜念?”夜绛洛看着晏君卿,清秀的脸上慢慢浮现微笑,想了想,趴在床榻上眯着一双黑眸,“啊……是宁昊还是别人?”
一点不意外夜绛洛的神准,晏君卿淡淡一笑,“宁昊。”
“唔,宁昊啊……”嫩嫩的唇儿弯起弧度,漆黑的眼睛却慢慢沉缓下去。
四大世家没落,六部御司却还在。
如果不想办法剪出,将来必是祸患!
就算她死,也要为晏君卿扫除这些老顽固——
凌厉的杀念在眼底一闪而逝,夜绛洛慢慢笑起来,“宁昊还真是不怕死呢……”
晏君卿弯下腰,把薄被拉过来盖住夜绛洛,温声道:“宁昊不过是倚老卖老,陛下不需要多费心思,自然有臣为陛下分担。”
“嗯?”夜绛洛抬起脸,伤痕交错的容貌不堪入目,一双点漆明眸却熠熠生辉,美的惊人。
“有臣在。”晏君卿看着她,慢慢微笑,安抚着她躁动的杀念,“我在,你乖乖休息,外面的事情我去处理。”
……君卿是不想杀宁昊吗?
夜绛洛垂着一痕长睫,沉吟片刻,抬眸轻笑,“好。”
如今的朝野,危机四伏。
夜绛洛铲除四大世家本就伤筋动骨,又龙颜一怒兴起战火,这不明智的举动使得原本就隐患重重的南晋朝堂更加的凶险万分。
他不希望夜绛洛再为他费心,既然因他而起的事情,就因他而结束。
缓步行至帝宫门前,便看到跪地不起的颜念。
他身躯挺直的跪在地上,目光悠悠的盯住晏君卿,神色清冷孤寡。
“怎么?这点小事就难倒了?”晏君卿轻笑,斜睨着颜念。
颜念一言不发的抬眸,骄傲俊逸而又略显苍白的笑脸倔强的凝望着晏君卿,嘴角划过一丝苦笑,“臣能力有限……”
“不是能力有限,颜念,你可知道,你这么做是对陛下的不忠。
颜念心头一跳,“臣……”
“颜念,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朝权交给你吗?”凝望着气势恢宏的宫墙,晏君卿淡然的眸子噙满了凛冽的寒意。
“臣不知。”颜念低下头。
晏君卿长眸一动,看着屈膝下跪的颜念,忽然淡淡笑开,“十几年前我被先帝所救,发誓要效忠与她,永不叛心,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晏君卿,我是迫不得已才会站在这个位置上,想退也无法退,可你不一样……颜念,你是心甘情愿位列人臣,你有比我更远的路要走,用不了多久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颜念看着晏君卿,慢慢启唇:“……为什么?”
“我是先帝所选定的人,而你是陛下所选定的人,先帝固然能成就一生霸业,陛下比先帝更英明。当年放你下狱就是要磨掉你的棱角,那时候她已经决定,要将南晋的半壁江山交给你。我知道,颜念,我很了解她,所以我知道,而你今天要辞官的决定是辜负她的信任,作为臣子,你失去了该有的秉性忠诚。”
晏君卿这些话说得清淡,脸上清浅笑意没少一分,徐徐将话说完,垂眸一笑,“我也许不能陪她走到最后,颜念,不要再辜负她的信任,她值得你效忠一生。”
说着这样令人惊心动魄的话,那一袭素纱白裳随风而舞,晏君卿站在逆光的风景里,如水墨画中走出来的风雅之人。
听得出来晏君卿话语里的暗示,颜念一言不发,纹丝不动,身子略显僵硬。
他与晏君卿一样,骨子里是那般清傲的男人,怎能容忍自己的生命中出现不忠二字?
晏君卿华丽的长眸看向颜念,薄唇轻弯,“现在,你还要辞官吗?”
颜念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已然没有了虚光,在晏君卿面前,笔直而跪,“臣知罪,以后绝不敢再提辞官两个字。”
“颜念,你还太年轻,你以为禀告陛下就能让这些食古不化的六部御司乖乖听话吗?宁昊这般为难的不仅仅是你,还也是在欺侮陛下。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晏君卿一本正经的诉说着,幽紫色的眸底暗流汹涌。
——晏君卿早就知道他会被六部御司压制!
这个念头进入脑海,颜念忽然明白了自己与晏君卿的差距。
眼神的这个男人,有着惊人的谋略,即使算计人,他也可以云淡风轻,优雅温和。
计算于谈笑之间,指掌翻滚,可使得天下风云骤变,他和陛下相爱,原本就该是上天注定!
晏君卿缓步走过去,倾身扶起颜念,淡然一笑:“今天,本相就教你如何立威。”
松开颜念,晏君卿便转身,径直的朝相府走去。
颜念紧随其后,聪明如他,虽然他在这件事上没有办法,但他一眼就明白了晏君卿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