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于都护府副都护、振远军使郭子仪带着儿子儿媳来拜访新任凉州刺史、并在刺史府上逗留四五日的消息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层层涟漪。
“老爷,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这个郭都护这么着急的赶过来,分明就是来给他们撑腰的。如此一来,凉州上下少不得不少人都要改变态度了。之前说好的事情只怕就要不作数了!”詹夫人一脸焦急的道。
詹司马也阴沉着一张脸。
“早知道崔家在长安背景雄厚,刺史夫人又因为一手好医术为他拓展了不少人脉。却不曾想,这人脉居然如此牢固!如此一来,我倒是真要重新思量一番了。”
“要不,老爷咱们就再忍忍吧!横竖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这三年咱们再接着熬就是了。他既然那么能干,三年后肯定会再升官。到时候位置空出来,整个凉州上下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个资格接任?”詹夫人小声道。
詹司马忽的一声冷笑。
“三年?呵呵,短短三个月都能突然从外头调一个人来抢了早就给内定好的位置,三年时间谁知道又会发生什么事?我之前是苦熬了二十多年没错,可是这一次明明都轮到我了,却生生的被人给抢走了,凭什么?我不服!他去哪里不好,偏偏就要来凉州抢我的位置?整个河西走廊、漠南漠北那么多好地方,都是边防重镇,他想挑随便挑一个就是,为什么就是要和我抢?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詹司马越说越激动,以致最后放声大叫,一张脸都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
人就是这样。明知道得不到的东西,自然也就不敢奢望,安安心心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可一旦明知道那个东西马上就要属于自己,他也早已经将之视为自己的所有物,都已经伸出双手等着果实落到手上了,结果才一眨眼的功夫,果子居然被别人给摘了!这如何叫他不生气?
那是他的!他的!
别人凭什么去抢?别人有什么资格去抢?
抢了他的东西,那就是断了他的前程,那就是要了他的命!既然那个人敢要他的命,他就要和他拼命!就是这么简单!
羌族人的凶悍,可见一斑。
詹夫人见状都吓得浑身战栗。“老爷你别激动,别激动。现在这个人分明身份就不一般,咱们要是和他硬碰硬,只怕下场会很惨啊!你可要知道,之前他所在的那些地方,所有和他作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我知道啊,我当然不会和他硬碰硬。”詹司马突然收起了怒意,随即唇角微勾,竟是微微的笑了起来。
“在整个凉州,和他有仇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郭子仪走后没两日,凉州城西便发生了一起针对走货商人的劫掠事件。一支四五十人的商队,十多辆车,竟被劫掠一空,商队里头也伤亡大半,下场十分凄惨。
等官府得知消息赶过去的时候,那伙凶徒早已经抬着货物远远的跑开了。
将幸存者接回官府查问,他们也只说这是一群异族人。当时因为他们出现得突然,又都用布裹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也没有留下多少醒目的特征,便叫人无从查证起。这些年,凉州府内诸如此类的案件实在是太多了,能破获的十不足一,其中大多数都不了了之了。
但是这一次,商队人员钱财都损失惨重,商队首领偏又和长安那边有些关系。长安那边得知消息后,便写了一封信来凉州,告诫凉州知府一定要及时破案,为商队找回损失。
凉州知府捧着来信欲哭无泪,只能拼命拍了衙役出去四处搜寻。可是,这又能有什么结果?
半个月后,他便哭着跪在了崔蒲跟前。
崔蒲看着跪在脚下的这个人,垂眸思索了许久,才道:“既然是发生在凉州境内的事,本刺史自然不会不管。这样吧,明日本刺史就将凉州府内一应官员都召集起来,大家一起商议一下应对之策。”
“下官多谢刺史!下官多谢刺史!”知府大喜,忙不迭行礼道谢。
但等出了刺史府,他便唇角轻扯,是出一抹冷笑。
到了晚间,赵六便主动跑来了慕皎皎跟前。
“娘子,现在外头都在传言,说郎君允诺一定会在一个月内破获劫掠商队一案,还要把被劫走的钱财全都找回来呢!”
“这么快,消息就已经传得这么沸沸扬扬了?看来是知府前脚刚出门,消息后脚就被四处传扬出去了啊!”崔蒲冷哼。
“只是在给你制造压力呢!第二次了。”慕皎皎竖起两根手指头。
刚来凉州时,茶馆酒楼里就把崔蒲的本事传得神乎其神,让百姓们对这位新来的刺史寄予了无尽的希望。结果他却迟迟没有任何动静。这一次,他所辖境内又发生了这样的大案,他又答应了要插手此事,这消息自然又传了起来。
这一次崔蒲要是再不做出点成绩来,他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形象就要大大的打个折扣了。
甚至于,在下属眼中,他之前做出的那些成绩也要被打上一个问号,让人开始怀疑那些是不是崔家从中帮衬的结果?毕竟之前他治理的地方都以文教为主,又都是崔家势力所能渗透的地方。但在凉州这样的边防地带,崔家的影响力就大大的降低了。
都说事不过三。其实早在第二次失败的时候,那些人就要对他绝望了吧?
崔蒲扯扯嘴角。“一个月就一个月。我要是完的成,那是我的本事。我完不成,他们又能奈我何?本来就不是我的任务,做好了是情分,做不好别人也无权指摘。”
话虽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