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息的沉默后,一袭黑袍中传出了声叹惋。
“红衣教动作太快,这是最坏可能中他能拼取的最好结果了。”
另一黑袍人缓缓摇头给出个更为恰当的说法,说话间似有所觉,微微侧了侧头,发现了清明方丈左颈上还有道拇指宽的长豁口,也显露出了黑袍下那张与当下情景格格不入的笑脸面具。
两个在红衣教严加看防之地来去自如的黑袍人,便是兜率帮帮主笑面弥勒与那来历神秘的影佛。
影佛再次扫看全场后,说道:“南少林的清远方丈不在此处。”
这片坑洼土地上有不下五十具尸身,当中二十来具属少林僧人的尸体。
毕竟不论少林僧人的尸身再如何残破,都能通过衣着扮相上的显著特征来辨认。
除了清明方丈外,其余两个盘膝而坐的僧人在圆寂之后,头颅低垂,身躯前倾,摇摇欲坠。
笑面弥勒道:“十八铜人也不在。”
影佛道:“要是南北少林两方丈同行,清苦大师也跟着,再有十八铜人相随,活命机会会否大些?或是说,能拼掉更多人?”
笑面弥勒道:“也许红衣教早有防范,亦或是分兵三路才能最大程度延后金印被抢走的时间。”
影佛恍然道:“三枚金印越早被拿下,莆田郡这乱局也就结束得越快,只要还有一枚金印未稳落某一势力囊中,我们便还有重新掌控局面的机会。不过,如此一来倒也称了红衣教的意。”
笑面弥勒道:“红裳已经疯了,拉着整个红衣教及东瀛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四五成家当,陪着他一起疯。只要能把中州江湖的势力再削弱个两三成,东瀛就有底气去挑动其他各邦一齐向中州发难。红裳此举,于东瀛方面而言,即所谓不成功便成仁。”
“确实是个疯子,一路把那怪物引到这来,不知还要杀多少人才是尽头。”
“就怕没有尽头。若说在平海郡三大秘洞陷落后,红衣教尚有七成实力在,可单是这些时日的折腾,与这两日间的人手折损,目前实力已不足四成,余者就算悉数搭进去,都难保提前谈拢的两方朝廷势力不会见其式微翻脸不认人。可红裳带来个谁也挡不住的屠万方,一下子成了最大的麻烦,屠万方不死,或是没法被控制住,那红衣教就还能围绕其做布置,继续跟整个中州武林耗下去。”
“东瀛这手活死人的秘术委实诡异,可所谓獾子怕山猫,一物降一物,总该有办法对付的。”
“嗯,多费心琢磨琢磨,想想有否在何古籍禁典上看到对付这诡物的方法,尽早除去这魔头,否则遗患无穷。”
“好。”影佛应下笑面弥勒的交代,笑面弥勒所学驳杂繁多,在佛宗一道上影佛却是其授业恩师,学问研究更深。
“对了,清明方丈既是圆寂于此,那他身上的金印会是被谁取走的?”
清明方丈那身破烂僧袍和袈裟有明显被拉扯开的痕迹,只是随意耷挂在身,影佛遂有此问。
笑面弥勒道:“我想清明方丈这一行人中,并未携带一枚金印。”
“呃,这些和尚确实都衣衫不整,这一战下来还活命的,想必一个个都翻找了过去,一无所获。”
“所以才会在离去之前,恼羞成怒地给清明方丈脖颈上来上一刀。”
影佛闻言不语,他能想象到对方这一刀是怎么劈下去的,可即便面对的是一个死人,对方都没法砍下清明方丈的脑袋,甚至没法砍歪其盘坐身形。
笑面弥勒继续道:“清明方丈该是很清楚自己很难有机会活着走下九莲山,在寺中走水之时,应已安排好三个不起眼、手脚灵快且值得信赖的子弟分别带走金印,他则和清远方丈、十八铜人带着这些甘为少林一死的僧人伪装携有金印来吸引开火力。”
影佛道:“红衣教来了四名正副堂主,十名护法,三名西厂锦衣卫的人,还有五个来自东厂,其他那些人的身份就不好辨认了。”
“此番死在这的不会有浑水摸鱼的,余下的不是东瀛人,便是第五侯或于添的人。说来于添挺能给人带来惊喜的,怂恿了半个天煞十二门为他忙前忙后,竟还能培养出这么能打的阉人。”
“可惜这老家伙怕死,不会屈尊来这跟着闹腾,否则就找机会一起收拾了。”
“老家伙虽怕死,可与虎谋皮、刀尖舔血的事绝没少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在咱们跟前现身了。”
“那卖国贼如果敢来,就让他给清明方丈和这些少林子弟们陪葬!”
随着年纪渐大且常躲藏在黑袍中、阴影里,影佛已很少如此大动肝火。
笑面弥勒似乎没有被影佛的情绪所感染,只是站在午时末梢的萧瑟风中,沉默了下来。
他在沉默地思考,不是思考接下来如何同红衣教,同东瀛人,同东厂西厂各方角力。
而是在回溯清明方丈圆寂之前最后一战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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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丈方圆大概有五个400米跑道的操场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