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暴风眼的中心最为平静,二人二骑间仅仅是一触即分、擦身而过,顶多被击碰时的反震之力带动全身跟着一颤。
以二人二骑为中心的三尺之外,钱塘道的地面像是被压实了一遍,石子尽陷、无尘飞起。
澎湃气浪向四周席卷。
丈余远的骑兵马匹被掀翻在地,马匹倒地抽搐口吐白沫,骑兵们不是捂着腰部就是捂着腿部,好像腰部脏器受创或是腿骨碎裂。
三丈外的马匹统统前蹄高举,迟迟不肯落下,近十息后再次四蹄踏地便支撑不住,倒地不起!
再五丈外,众骑兵身下的马匹无不受惊失控到处乱窜。
更远处,堤岸上似有石块崩起落水。
钱塘江的急流仿佛也因此受滞,缓了一瞬,才重新流动起来。
金枪银枪交碰往复,不下三十回,一炷香已过。
双方千百骑随战随走在钱塘道上跑出了二十余里。
龙炎灵带来的军兵不少不善骑战者,没能支撑太久便跌落下马,被乱蹄踏死或遭乱枪戳死。
傲骨嗜血团的千余骑除了先前被两位将领冲撞余波扫荡中的,几乎再无伤损。
压力全在龙炎灵身上。
金枪银枪再次激碰在一起。
周遭人马立马退让出空间,两人胯下之马都已被舍弃。
两匹马都是战马,在先前那次骇人碰撞中也是受了些惊吓,持续为战已到了强弩之末。
二人默契下马而战。
龙炎灵不常骑马,下马后战力更强。
战梨花亦有下马一战的实力,自认分毫不怵。
双枪起舞。
金枪如猛虎下山、步步生威。
银枪如灵蛇出洞、蛟龙戏水。
二人脚步交错、手腕反复,忽而举重若轻,忽而力逾千钧!
场间霎时沙飞石走、雷鸣火窜。
他处千百骑兵间交锋的声势全难相及。
又一炷香过后,傲骨嗜血团成员尚余一千零一百骑,龙炎灵所部骑兵却只剩不到两百五十人,完全够不上一个营的兵力。
然,二百四十余骑仍贯彻着且战且走的拖字诀战术,把上千轻骑的驰骋速度一压再压。
当然千余轻骑之所以一炷香内仅仅推进七八里地的距离,只因自家主将弃马与敌方主将激斗,难以跟上大部队步伐。
战梨花被龙炎灵缠下马绞斗,虽有较劲之心,却多是迫不得已。
战梨花倘若不下马,龙炎灵便会强行捅杀其胯下战马。
战梨花要是换一匹马,龙炎灵恐怕将换一匹杀一匹。
面对此阳谋,战梨花全无选择,只能将计就计,以期马下功夫能克敌制胜。
只是从未与顶尖江湖武者在马下有过长久纠缠的战梨花终究暴露出了经验不足的劣势。
龙炎灵在对抗节奏上把握得更好,在内息使用调配上更为合理,他自然也吃准了战梨花速战速决或急于脱身的心理状态,温水煮青蛙,慢慢将战梨花的精气神拖垮。
剑有剑虹。
枪也有枪梭。
龙炎灵手腕急转劲抖,长枪高速转动震动!
枪出如龙,以沛莫能御之势朝战梨花正面捅去!
战梨花横枪悍然相抗。
却见有道金梭无视银枪透胸而过!
战梨花闷哼一声,倒滑出两丈外,双脚犁出两道长沟!
胸前轻甲未破,可背后的甲胄却是破开个圆口,渗出血色!
这回战梨花身上的血迹再不全是他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的实力本与龙炎灵差相仿佛,但连日冲杀至此已有疲敝累积,又遭龙炎灵取巧缠斗,终于是败下阵了。
阵前受创只有一死。
战梨花这么想着,倚着枪想强撑起身子战死,却吃痛使不上劲。
就在这时,他眼帘中的视线却被成片樱花粉雾包裹,鼻中被熟悉香气所充斥。
身子先是被温和地撑住,而后被背起。
“姨~”
战梨花虚弱地呢喃出声,安然合眼。
“别睡!姨带你去看姨最喜欢的樱花!”
……
……
龙炎灵本无手下留情之意,更是要一举取敌性命,眼前却突然一花!
一瞬愣神之后才反应过来刚才有身海棠花服一晃而过!
紧接着便见浓密的粉雾莫名升腾而起,全然笼罩了视线。
待得龙炎灵运转内力圆舞起长枪将粉雾驱散后,前方地面上除开一杆银枪、一滩混于泥土的血迹、一串脚印之外,哪还有战梨花的影踪?
龙炎灵没能听清适才粉雾中二人的对话。
只能肯定战梨花没死,却势必受了重伤,不管来人是谁,背上一人总归逃得不快。
他轻功算不上好,可要追的话,牵上马往山路上赶不一定会被甩掉。
但他还是没有选择去赶尽杀绝。
并不是他不想杀战梨花,毕竟此来本为阻杀对方而来。
可这时候那边还没结束的战斗更重要,战梨花的生死只在他言语之间。
龙炎灵拾起那杆银枪,跨上战马,赶上前面交斗的双方骑兵。
随而高举起银枪,气势磅礴地宣布道:“战梨花已死,降者,不杀!”
叮叮当当的声音稀稀拉拉。
钱塘江畔不见落雪,却似有清脆雨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