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必要引起不必要的怀疑,”当知晓自身即将走向注将到来的命运之际,睡魔已彻底离他而远去,他干脆利索的穿好衣物,洗漱完毕后,注视着镜中散发着冷厉气息的自己,不由微微一愣,随后轻笑出声,拍了拍紧绷的脸颊,神色稍稍放缓,“和以前一样就好。”
快步走出房门。
“西蒙,”青铜面具的主宰者如同雕塑一般伫立在客厅中,直到他走至附近才抬起头来,幽蓝色的瞳仁之中没有丝毫属于人的情感,如同冬日里的钢铁一般冰冷,“外面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侍从官以尽可能平缓的声音说道,“我这边只是听到了很剧烈的声响,似乎在东边发生了某种了不得的事态。”
“去看看。”下层区的阴影之王发出了命令。
“我准备点东西。”
西蒙绕开面具下稍显阴冷的视线,但没有贸然下手,只是如他所说的那般在储物箱中翻找着一会可能用得上的东西,然后起身,小心而谨慎的控制着步伐的步调以及呼吸的节奏,自然而然的贴近了他名义上的主人。
蛇皮鞣制而成的剑鞘脱落,于无声之间匕首出鞘。
一步,两步——迷途者之家的情报官猛地一个跨步,在最短的时间将二人间的距离拉近,伴随着一道白色的闪电划破昏暗的天色,涂抹了辛德罗汁液的匕首笔直没入下层区阴影之王的后背。
“啪。”
直到此时,耳畔才传来了剑鞘落地的声响。
然后——
在血液滴落的伴奏下,西蒙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终于结束了。
尽管顺利的有点不可思议,但人类本来就是如此脆弱的生命,就算智谋再怎么惊人,就算武艺再如何高超,只要有哪怕一丝一毫的松懈,一把匕首、一杯毒酒、乃至一场毫不起眼的偶然,都可以让一个人毫无征兆的死去。他前所未有的感受到,无论是金钱,还是权力,乃至于力量,在绝对平等的死亡面前是那么的虚无。
也正因为如此,他是如此的感谢命运,感谢命运对他的眷顾。
——他还活着。
这就够了。
但在下一刻,他的脸上却变了神色。
只因,有声音自九重地狱传来:
“告诉我,”本应死去者偏过头来,幽蓝色的瞳仁中无悲亦无喜,甚至连人类应有的情感都不存分毫,给人一种异质的恐怖感,“背叛的理由。”
“怎么可能!”情报官发出惊疑不定的声音,辛德罗之毒是整个秩序疆域内排名最靠前的几种毒素之一,即便是肉身庞大体质惊人的高等妖魔一样也会饮恨在这绝命之毒下,而从刚刚算起,眼前这家伙至少也被毒素侵染了四五秒钟,按理说早应该死的不能再死,“辛德罗的毒素对你无效?”
“是辛德罗的毒素啊,”下层区的阴影之王显然也听过这种剧毒之花的名字,了然的点点头,“这么说是伊格纳缇派你来的。”
生长于四境之野的辛德罗之花,整个赫姆提卡只有黑暗旅者一人有机会接触。
迷途者之家的情报官对此只能保持沉默。
然而在下一刻,他却猛地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他说,从男人的后背拔出匕首,然后对准心脏又一次的刺入,深没至柄,“一直在和我说话而不行动,虚张声势而已。”
他顿了顿,而后轻啐一口:“还真是厉害啊,差点就被你吓到了。”
死人自然是不会说话的,世界在这一刻又恢复了平静,恢复了只有一个人的平静。
但在下一刻——
有脚步声传来。
一个人的脚步声,两个人的脚步声,三个人的脚步声……一群人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自四面八方响起。
被包围了?
他莫名的生出了这么一种荒谬感。
开什么玩笑……保罗的府邸明明只有他和面具两个人,什么时候蛰伏了这么多人?
他下意识的想要找个地方躲藏起来,或是找个薄弱处突围出去,然后正当他生出这个想法的时候,房屋之中忽然传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密密麻麻的手掌出现在了门窗边缘,用朱红色的鲜血在窗上写画着:
“我看到你了。”
然后撞击声从各个房门处传来,裸露在视野中的手掌如杂草一般疯长。
迷途者之家的情报官面对这诡异的一切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小心的环顾四周,戒备着危险的逼近。
但就在这时,他的瞳仁骤然收缩,整张脸一下子苍白如雪。
只因为——
地上早已死去的尸体睁开了眼,幽蓝色的眸子如同蓝宝石一般晶莹剔透。
他……在看着他。
似有意似无意,嘴角勾勒出一个饱含讥讽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