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与肉体仿佛被剥离。
持剑者感受着圣痕带来的灼热感,艰难的睁开眼。
这里是……哪?
视线有些晃悠,身体完全使不上力,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令她不禁想起了十年前的漫漫长夜——那是火种熄灭的第三年头,生来背负荣光的荣光之裔早已流尽了最后一滴先民之血,曾经予以光明与希望的伊格纳缇伍兹大教堂也沦为了妖魔滋生的魔窟,整个纳撒尼尔到处都是死者游荡的残骸——
世界,无可避免的走入了终焉。
至少对两个女孩来说,纳撒尼尔就是她们的整个世界。
曾经会亲昵的用那张满是胡渣子的脸庞摩挲着她们下巴的父亲大人为了保护她们而死在了通向教堂的最后一段路上,而当神圣之光在漫无止尽的黑暗侵蚀下渐渐黯淡,疯狂的妖魔们开始突入教堂后,主教大人与骑士大人们则为了保护大家,用血肉之躯硬生生的阻挡住了嗜血妖魔的第一波冲击,更忘不了,为了令她们能从那长着三个畸形头颅时刻从那张血盆大嘴淌落湿哒哒粘液的怪犬追捕下逃脱,从来没有接触过战斗训练的母亲一边推开她们,一边转身迎向那狰狞妖魔的那一刻。
她们逃出来了,连她们自己也不知道她们是如何从妖魔的包围中逃了出来。
然后……生存了下去。
尽管名为生存,但其实只是姐姐在养活她。
直至今日,米娅都清楚的记得那份无力感——眼睁睁的看着父母亲人死在眼中,在姐姐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伤了风寒,发烧发到意识模糊,一直依赖着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姐姐,理所当然的享受姐姐带来食物、水……以及温暖。
真是太不堪了。
真是太令人厌恶了。
持剑者的意识渐渐清晰,她挣扎的想要重新站起,但虚弱的身体却让她的力道多少有些不足,在短暂的撑起之后酥软无力的倚靠在了少年的背上,全身上下一片冰冷,唯有圣痕所在的部分传来惊人的灼热感。
“怎么了?”黑发黑眸的少年回过头。
“不,没什么。”短暂的沉默之后,来自教团的少女以一贯冰冷的声音作答,“还有,放我下来。”
“没关系么。”荣光者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随后不知为何说道,“请放心,我没有占你便宜的意思。”
“没关系。”金发碧眸的少女回答道,然后抬起头,翡翠绿色的瞳仁中映照出少年那漆黑的有些发亮的眸子,“放我下来。”
“好。”
既然对方坚持,艾米·尤利塞斯自然不会做恶人,只是出于对并肩作战过的伙伴的照顾,他并没直接松开手,而是慢慢蹲下身子,将少女从背上放下。
“谢谢。”
持剑者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情感的流露,要说有的话,也是倔强,永不服输的倔强,明明身体虚弱的不行,却一次又一次挣扎着从地上站起。
“没必要这么为难自己。”荣光者自认不是软弱之辈,然而看到少女颤颤巍巍站起后还没走几步又再次跌倒的狼狈模样,心中的柔软也不可思议的被触动了,“有些事情是没办法用毅力与根性克服的,你需要的是静养。”
“没必要。”
然而持剑者只是如此直接、简单的予以了回绝。
明明翡翠绿色的眸子是如此的清澈、宁静,但少年却在她的眸中仿佛看到了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焰,看到了那绝不退缩,绝不妥协的坚持。
于是,在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中,荣光者选择了放弃。
并非无法强硬的扭转她的行动,也不曾对她自我伤害的行为表示赞同,更没有理解她这么做的因由,名为艾米·尤利塞斯的少年只是单纯的尊重她,尊重名为米娅的少女的选择,仅此而已。
“情况。”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持剑者的虚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退去,她一边以警惕的目光扫视周遭的环境,一边将注意力投注于坐在位于排头的钢铁巨人左肩上的小小少年,“他,怎么回事?”
“这里是奥巴代亚的内部空间。”荣光者解释道,“你在转移过来的第一时间陷入了昏迷,我和骰子屋的那个家伙则与迷途者之家的快速反应部队展开了交锋,多少有些侥幸,他夺取了奥巴代亚的部分控制权。”
“然后?”相当符合持剑者作风的发言。
“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到处打转。”少年耸了耸肩,“最高控制权依旧在伊格纳缇手中,他拥有更易道路的权限,我们现在只能赌,赌他并没有发现这场入侵。”
“不靠谱。”简单明了的评价。
艾米摊了摊手,事实上他同样认为这很不靠谱,但现在主动权掌握在将奥巴代亚奴役的使徒手中,在没有更好的选择的情况下,不如按照对方的步调来行事。
“还有,”米娅顿了顿,“他的能力。”
没有指明他具体指代的是谁,但在眼下的情形,其实不言而喻。
“絶対命令——”少年尽可能不带入自身的主观判断,骰子屋的狄克不值得信任,这一点在先前已得到了证实,“可以通过言语禁锢或压制复数最大出力可以压制荣光者超凡体魄的动力驱动铠,并在达成了某种条件之后,能够将奥巴代亚奴役。”
“很可怕的能力。”持剑者评价道,然后摇了摇头,“听着,艾米——请千万谨记,不要暴露你的真名,因为名字其存在本身,就有着力量。”
“你的意思是,他必须获取名字才能进行奴役?”荣光者意识到了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