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坚持多次?
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
坚持到自己坚持不到为止——
就这样,身体渐渐麻木,意识渐渐模糊,握剑的手也越来越使不上力。
快到极限了。
无论再如何的坚持,无论再如何的咬牙都无法跨越的极限。
名为人类的极限。
那么……就此放弃,就此屈从于客观的现实?
抱歉——做不到。
低沉、苦闷、绝望……这些负面的情绪从来与艾米绝缘,哪怕摇摇欲坠,哪怕随时可能被深潜者手上的长矛扎几个窟窿,他也未曾生成过放弃的念头。
看不到希望?
那就坚持到看到希望为止。
没办法坚持那么久?
那就坚持到自己能坚持的极限为止。
已经到极限了?
不——既然此刻尚未身死,就仍有压榨的余地!
如同将死之人一般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战斗着,直到号角声自远处的传来。
那是……
少年下意识的抬起头,无焦距的眸子中突然有了神采。
在他的身前,几个深潜者抓住了难得的空档,几乎同时挺身出矛。
然后死亡之花绽放。
然后生命之花凋零。
大好的头颅抛飞而起,狰狞的面目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它们……死了。
深潜者们成片成片的倒下,在死亡的霜寒之气下犹如秋日的小麦一般成片成片的倒下。
刀剑撕开血肉,镰刀夺取头颅,死亡的洪流不可阻挡。
它们并非没有做过抵抗,但敌人实在太多,也太强了。
数量上的优势?
不,不存在。
通过散布在赫姆提卡各个角落的传送节点源源不断增兵的深潜者或许拥有杀之不绝的可怖数量,然而那仅是相对于人数异常有限的荣光者来说。
对那些被号角声唤醒的援军而言,可就远远不够看了。
他们是夜幕下的死神,更是死亡的行者,怪诞的黑色礼服潇洒的披在身上,漆黑的双眸之中映照出的唯有空无,惨白的嘴唇上没有丝毫血色,僵硬的动作中没有任何怜悯可言。
他们只是杀戮。
没有言语,没有怒吼,只是于静默无声之中进行冰冷的杀戮。
他们……不是人类。
明明有着人类的外表,其内在却是别的什么东西——只看一眼,艾米·尤利塞斯就确定了这一事实。
但那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轻轻地叹了口气,少年一边舒展着僵硬的肌肉,一边调整着呼吸的节奏。
然后回头。
“胜利了——”他说,然而却没有从其他队员眼中看到劫后余生的欣喜感,有的只是看到了某种超出认知之物的震怖。
于是,看着他们的眼睛,他问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回话。
在漫长的缄默之后,回答少年问题的是约书亚:“我想……他们大概是发现了真相吧。”
“真相?”艾米挑了挑眉。
“也是……”约书亚抬头看了他一眼,尚显虚弱的脸上没有笑容,“艾米你似乎从来没有参加过赫姆提卡的葬礼。”
“这与葬礼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约书亚摇了摇头,语气低沉,“死者入葬时,穿的就是他们身上那一套衣服,你甚至能在他们的领口上找到所属家族的纹章。”
“也就是说……”事情到现在再明白不过。
“他们是死者。”银发赤瞳的荣光者顿了顿,“但同时也是我们的先辈。”
这是名符其实的死者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