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元月砂却不想这样子,她欢喜也罢,伤心也罢,却也是决计不容别的人插手。
元月砂那一双眸子之中,却也不觉浮起了坚决之色。她的喜怒哀乐,都是属于自己的。纵然百里聂想要夺走了去,她也是绝不会允许,更不会甘心。
回过神来时候,元月砂却也是轻轻的福了福:“只恐怕月砂才疏识浅,是不能够如王爷的意。要是殿下成为了苏颖的人,人家是京城第一美人,也不至于委屈了长留王殿下。”
百里聂微笑:“月砂虽然看着好似对本王冷若冰雪。可是本王却也是心知肚明。本王知晓,其实你的那颗心,却也是热情似火。之前月砂虽然拒我以千里之外,彼时我还颇为伤心,只道可谓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不过当本王心灰意冷,轻许婚事时候,却看到月砂是如此的竭力费心,争取表现。此番深情,不必明言,你我心知肚明就好。”
元月砂早就知晓,百里聂挖了个坑,指着这个坑让自己跳下去,其后必定会装聋作哑,或者刻意卖弄。百里聂所言,什么叫不必明言。只不过自己明明白白的跟百里聂说话儿的时候,却也是没一次能说通百里聂。
百里聂言语转柔:“月砂想来也是心高气傲,想要凭着自己实力去赢,然后郡主的爵位以及本王,可都是你的了。”
元月砂生生压下了胸中一缕淡淡的火气,缓缓言语:“殿下错了,月砂曾经说过,齐大非偶,不敢高攀殿下。殿下如皓月当空,有着稀世之姿,月砂又怎么敢有什么非分之心。今日月砂御前如此言语,只不过因为月砂是个俗气得人,稀罕着荣华富贵,并非对殿下有意。”
她越说,言语却也是禁不住有些个急躁。
百里聂好似一个甜美的诱饵,就连苏颖那样子聪明狡猾的女人,都被这个诱饵所吸引了。然而元月砂却并不乐意被百里聂这极出挑的皮相所生生蛊惑。
她可不想因为百里聂,给自己个儿自找麻烦。
元月砂那眼底,却也是颇具寒意,流转淡淡的森然光彩。
百里聂嗓音却软和起来:“好了,本王亦知晓月砂心思,绝不敢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月砂可是不要再生气。气坏了自个儿,便有些不好了。”
一番言语,却也是分明一副宽慰柔和的味道,亦不自禁使得元月砂为之气结。
百里聂软和得好似那一团棉花。就算是狠狠的一拳打下去,却也是软乎乎的,浑然不受力。
百里聂,百里聂,他真是个可恶的东西。
元月砂一双眸子,却也是不自禁的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恍惚之色。
她不得不承认,百里聂是极具有诱惑力的。对方有着稀世姿容,又聪明得紧,偏偏对你千般温柔,万中体贴,无时无刻撩拨缠绕。就算是颗石头,也是会被缠成一汪春水。他的百般温柔,非卿不可,非你不娶,谁又能不动心?就算是一颗铁石心肠,磨也给磨软了。
元月砂从前都没把自己当做一个女人,可是如今,有时候纵然自己想要否认,却也是总禁不住会因为百里聂而心中微动的。
她忽而收敛了自己的心神,重新硬起了心肠。就算不自欺欺人,承认百里聂的吸引力,可那又如何?百里聂心计太深,不知晓算计什么。她纵然微微有些心动,可那也不过是一种虚荣心。试问京城如此多的女郎,对百里聂百般倾慕,投怀送抱,可是百里聂却也是不屑一顾,根本毫不在意。这其中甚至包括那绝世美貌的苏颖,那位极美丽的京城第一美人儿。可是他偏偏对自己情有独钟,似乎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自己。她到底还是一个人,自然不免有些自得念头。
然而其实,自己根本不知晓百里聂会是什么样子的人。
更何况,她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她来到了京城,只不过是为了复仇。别说百里聂那所谓的感情,也不知晓真假。纵然是真的,自己也是假的。这一切,原本都是风马牛不相及。
这样子想着,元月砂一颗心渐渐也是凉透了,那些个羞涩和焦躁,却好似被抚平了一般。而她的内心,又是一泓清泉,平静无波,安安静静的。
元月砂那精致的脸颊,却也是不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冰雪之色。而那一双眸子,更是禁不住灼灼生辉。她慢慢的想着,也许,也许自己之所以动心。是因为百里聂这通身的优雅,总是淡然的风情。
她不自禁的回忆起记忆之中极为恼恨的一道身影。
那个男子,浅浅含笑,风姿绰约,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样子的气定神闲。
他那一张脸颊,虽然也是布满了刺青,密密麻麻,黑黑的染成了一片。
可饶是如此,无论男女,只需和他相处久了些,便定然会忽略他脸上可怖的刺青,而被他迷人的风采所打动。
白羽奴就是这样子,令人为之倾慕,心生爱慕,恨不得将自个儿一颗心都是掏给他。
元月砂那个时候,似乎也是这个样子的。
为之而动心,恨不得掏出了自个儿的一颗心。
她不知道白羽奴知道还是不知道,只要白羽奴出现在自己视线之中时候,她都是会凝视这个人。
她会瞧得极为仔细,极为用心。可是为什么如此仔细用心,其中原因,其实她都没想过。
那心里想要瞧,自然也是瞧个不休了。
彼时,她虽然是女子,可是样子看着像个男子。不但如此,她自己也将自己当成男子。
可是青麟才不会理睬,更不会细细去想,为何自己这样子想要看着这个男人。
似乎每次看着他,就会觉得心里面很安稳,甚至莫名的滋生了一缕喜乐。
甚至军营之中,暗暗谣传,说她这个凶狠的妖孽,迷恋上了白羽奴了。虽然身为男子,可是却也是迷恋上了另外一个男子。
青麟不在意,是因为白羽奴虽然教导他懂得礼数,可是她本性仍然是个野兽的。
既然是如此,她根本也是不在乎这些。
而白羽奴呢,有人刻意提及了那些个谣言,可是白羽奴却也是不过笑了笑,温温柔柔说,那些无聊的流言,就任由其随风而去吧。
这些谣言,根本不值得在乎的。
那时候的青麟,觉得白羽奴的这些话儿,可谓也是说得极对。
毕竟别人说些个什么,那么在意做什么,又不关自己的事。
当然,倘若有人,给自己说些个下流无耻的话儿,那么自己也是会将这个人打得满地找牙。
元月砂慢慢的眯起了眸子,一双眼睛流转了宛如寒水一般的光彩,涟涟生辉。
如今仔细想来,也许自己那时候还不懂,可是白羽奴应该是懂的。不过,白羽奴装聋作哑,却也是故意装这个糊涂。
可是那时候,自己的在意,也许白羽奴是清清楚楚的。
想到了这儿,元月砂忽而一阵子的茫然,冷汗津津,仿佛是做了一场噩梦。
以前她懵懂,不懂这些,后来又恨上来,然后就报仇,然后一直也无暇去深思。
可是如今,她仔仔细细的想起来,忽而就有些明白。
也许,也许很久很久以前,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是,是已然爱过白羽奴的。
就算爱得连自个儿都不知道,可是毕竟也是爱过的。
元月砂只觉得自己唇齿之间一阵子的发苦,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时候,自己好傻,总是默默的关注他,仰慕他。
那样子的爱,说不出是什么情,也许是男女之情,也许是打心眼儿里的佩服和仰慕。
她那时候,以白羽奴欢喜为欢喜,以白羽奴的悲伤为悲伤,以白羽奴的愤怒为愤怒。
就是如此,让那个男子,占据了自己感情世界的全部。
所以这片天空,就这样子崩溃时候,才会痛得刻骨铭心。
而这样子的感情,她也不想再一次品尝到了,她更加不想再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了别人的身上。
她胡思乱想,心思起伏,一时之间,竟然是精神恍惚。
就连百里聂捏住了她的手掌,她却也是恍然未觉。
回过神来时候,自己的手掌已经是被百里聂捏在了手掌心了。
元月砂有些着恼,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耳边却听着百里聂轻轻的呵斥:“不要动,手都被自己弄伤了,真是不知晓分寸。怎么对自己,这力气也是不知晓轻重,这般不知分成?”
元月砂的伤,是她听到了东海王妃提及海陵郡时候,生生弄伤的。
无论如何,海陵郡是她胸中的痛,怎么样都是不会好的。
不知不觉,指甲便是将手掌弄伤了。
自小她便是有这样子的毛病,一旦有什么极紧张的事情,就会去掐自己的手掌心。
可是这只是小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百里聂却也是极为在乎,仔仔细细弄干净了伤口,又敷药了,再用帕子轻轻的包扎好了。
他温柔体贴,似乎比宫中的御医还要小心和仔细。
而他在元月砂的跟前,更是放下了做王爷的身段儿,居然是如此小心。
元月砂的容色,却也是不觉动了动。
耳边,仿佛回荡起了相似的言语:“青麟,不要每次恼怒憋着气时候,就弄伤自己的手。”
这样子的话,曾经有人跟自己说过,而这个人自然就是白羽奴。
每一次,白羽奴都是会如此呵斥,然后亲手包扎。
那时候,她反而觉得有些莫名,不知所措。
他们是战士,上了战场,更重更严的伤,她都是有受伤过。
既然是如此,这样子小小的伤口,白羽奴又何必如此上心,心心念念,这样儿的服侍呢。
不过,那时候她虽然很莫名,可是却还是受用的。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白羽奴为她细细的包扎伤口的时候,她的内心之中却也是涌动了几许的甜蜜和欢喜。
似乎那个时候,竟然也是很开心的。
仔细想想,那时候白羽奴对自己当真也是很不错。一件小事,那也是体贴入微,温柔仔细,小心翼翼。这样子天长日久,这样子水磨工夫,自己又怎么会不为之动容呢?
那熟悉的话语,熟悉的举动,却如此浮现在了元月砂的面前,竟似融合在一道。
百里聂眼中里面充满了溺死人的温柔,温和的说道:“所以月砂,如果下一次,你若是十分紧张,可以换种法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也不必如今,弄伤了自己的手掌,伤损自己的躯体。”
元月砂瞧着他,就这样子盯着眼前十分俊朗的容颜,如水温柔的眸子。
然而这张脸,在元月砂的跟前,却仿佛变成了另外一张脸颊。
那张脸颊,可是没有如今这样子的美,脸蛋之上也是布满了黑漆漆的刺青。可是只要这张脸的主人轻轻的笑一笑,就算这张脸布满了刺青,却也是不觉令人心醉神迷,为之心魂摇曳。
元月砂眼神流转了一缕迷茫,蓦然却也是渐渐的坚决起来了,焕发了一股子坚决的光彩。她不由自主的轻轻的伸出了刚刚包扎好的手,按住了脸前这极为俊朗的容颜,禁不住目光灼灼,若有所思。
忽而来到,看似有那么亲呢的举动,却也是顿时使得百里聂微微一僵。
不过片刻,旋即百里聂却也是回过神来了,不动声色的,如此凝视着元月砂。
元月砂的眼睛里面,流转了锋锐的光彩,没有少女怀春的喜悦,也是没有豆蔻少女的羞涩。而在她的眼里,却也是只有那浓浓的审视,以及说不尽的怀疑。
而百里聂也是并没有说些个什么,只在唇角浮起了浅浅的笑容,温柔体贴的凝视着眼前这个举止突兀的少女。
元月砂一咬牙,却也是轻轻的摘去了百里聂面色的面纱,然后那手掌,却也是近乎有些贪婪的抚摸上了百里聂的脸颊。而这份贪婪,却也是并不蕴含丝毫的情意,而是蕴含了十分急切的疑虑。仿佛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元月砂亲手解开。
她那手指,却也是禁不住描摹属于百里聂的五官,仿佛要将这男子的五官,就这样子极为深刻的烙印在自己的脑海里面。
然后,再与记忆之中的身影,加以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