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多年前,百里一族,在这中州立国。彼时太祖皇帝娶了谢家女,靠着姻亲的力量,结束了乱世。可别人都说,百里一族,其实不善于战,总未免显得柔弱了。等太祖去世,经过几朝动乱,龙胤的皇族渐渐的失去了权力。近百年间,他们不得不受到权力的威胁。世祖、外戚、权臣,纷纷登场。而龙胤的陛下呢,却始终便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就好似我的父皇,在摄政王石修的阴影之下,战战兢兢的长大的。”
百里聂轻轻的抬起头,唇角却也是禁不住流转了那么一缕浅浅的笑容,一双眸子仿若染上了那么一层朦胧水色。
他瞧着湛蓝的天空,瞧着天空上的云彩。
那蓝天白云,却也是轻轻的落入了百里聂的眼眸之中,似乎让这么一双眼珠子,变得更加的深邃,深邃得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动。
仿佛整个天空,都是投入了这双眸中。
他那淡色得唇瓣,轻轻浮起了笑容,散发着那么一股子惊心动魄的韵味。
“而每一代龙胤皇族,那些龙胤的皇子,在他们年轻时候,都禁不住会做同一个梦。一个掌控天下,让百里家族重绽雄姿,重新得到荣耀的梦。”
他的父皇宣德帝百里彰,他的皇兄百里炎,甚至百里聂自己,都是曾经陷入了这样儿的梦。
为了家族的荣耀!
百里聂这样子说着,任由清风,轻轻拂过了自己衣裙。
一旁,苗族的小公主云桃,怔怔的听着,慢慢的咬着自己手指头上的糕点。
她想,这位龙胤的王爷哥哥,样儿可真好看,嗓音也是十分悦耳。
纵然自己都不大能听得懂他说什么,却也是极喜爱听他说话。
云桃吃完了手指头上的糕点,垂下头来,轻轻的把玩领口金光灿灿的项圈。
苗女爱打扮,族民通常也是精通手艺,故而总爱戴着金啊银的首饰和项圈。
云桃身份也十分尊贵,故而小小年纪,首饰便已然是十分金贵。
她想,百里聂生得这样子的好看,要是让母王这样子砍了,岂不是可惜。
可是母王真的是好凶,说一不二,说出来的话,那也是一定会算数的。
若这位漂亮的王爷哥哥,不能兑现自己的承诺,那么肯定是会砍了脑袋。
就算自己撒娇,那也一点用都没有,做不得数。
“公主,公主,阿桃公主,你究竟在哪儿?”
云桃听到了自己女侍雅朱的的声音。
她不觉别扭,明明是听到了雅朱的嗓音,却也是并不想应。
百里聂也只轻轻的含笑,没别的什么话儿,只轻轻的摘了那么一片绿叶,凑到了唇边,轻轻的吹拂。
纵然是一片绿叶,他吹出的曲子却也是极为优雅动听,有着那么一股子令人心悸的宁静韵味。
他轻轻的抬头,任由清轻轻的拂过了他的脸蛋,他的脸颊之上却也是禁不住透出了温和的笑容。那一双眸子,更是禁不住莹润生辉。
当雅朱缓步来这儿时候,便是瞧见了这么一副绝美的场景。
山间的青草翠绿如茵,而吹奏曲子的男子,却也是风姿盈盈,竟似如此的潇洒。
伴随着淙淙流水的声音,更是令人不由得心旷神怡,整个人也是不觉添了几许的舒坦。
雅朱是个英武的女郎,她一身彩衣,颇具英气,腰间也是配着弯刀。
可是眼前的这副极美好的画卷,非但没有让雅朱心悸,反而让她打心眼里面升起了极为浓郁的警惕。
她那一双眸子,也是涟涟生辉。
中原男子最会骗人的,容貌越美,便越是有毒。
百里聂都这副模样,还假惺惺的吹奏音律,一看就不是那等安安分分的主。
只怕说出来的话,都是没一句是真心的。
“殿下是我族贵客,既然是如此,怎么到处乱走。若是被丛林之中豺狼虎豹给吃了,或者让人误会殿下要私逃,我们这些个蛮夷苗民,要是伤了殿下,岂不是一件令人十分惋惜的事情。”
雅朱言语不善,一双眸子更是充满了浓浓的警惕。
而她心间,更是禁不住升起了一缕说不出的挫败之感,恨不得将那么几个看守百里聂的侍卫这样子给剁了。
明明让族中高手,看住了百里聂。
这个笑容浅浅,容貌好看的男子,却总是有法子,轻而易举的逃生,并且顺顺利利的闲庭信步。
将这里当成他的后花园,说来就来,说去就去。
她言语这样子的锋锐,可是百里聂却一点儿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他反而极为温和说道:“只不过事实证明,我却也是没有走,自然是一片诚意。”
他都有些郁闷了,自己一向依仗容貌风仪,无往不利的。他虽不敢笃定,全天下的女人都是会喜爱自己的。可是无论如何,总是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
然而如今呢,这苗族的男男女女,看到自己笑一笑,简直就跟见鬼一样。
仿佛他没生那么一副天仙般的容颜,而是丑如修罗一样。
就像现在,虽然百里聂是温温柔柔的说话二,可是却也是一点儿都没解除雅朱的警惕之意。
只见雅朱冷笑了两声:“殿下虽然没有走,只怕图谋更大。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存心勾引我苗族公主,利用阿桃公主,想要我们这些苗民再加以归顺于你。”
百里聂唇角轻轻的抽动两下,佩服这苗女极为充沛的想象力。
开玩笑,这云桃公主今年才五岁,他没有特殊嗜好,不至于饥不择食。
他不觉这样子轻轻的笑着,遮掩自己的尴尬,假惺惺的说道:“日久见人心,待日子久了些了,想来便会知晓我的为人。”
雅朱却也是一点儿都是不相信这个男人。
这个男人,生得那么好看,简直就跟妖孽一样。
这世间寻常男儿,又会生这么一副模样。
只怕,当真是什么妖怪转世。
她冷冷哼了一声,反手就抱住了五岁的小公主云桃。
亏得阿桃公主年纪小,就算是百里聂舌灿莲花,任他说得如何得动听,只怕阿桃也是听不懂的。这可当真是,抛了媚眼儿给瞎子看。
饶是如此,雅朱也是颇具担心。
女王说了,百里聂如今虽然是人质,可是也是贵客。
无论怎么样,面上也要对他这个龙胤殿下,客客气气的。
雅朱压下了心中不满,恭顺说道:“王上有请,请殿下前去。”
百里聂一笑,轻拂衣袖,缓缓而去。
雅朱盯着他背影,充满了警惕。
她不由得想着,半月之前,这位龙胤的殿下,现身于定州苗寨的情景。
他们这些苗民,多年来倍受屈辱,早就不相信这所谓的龙胤王爷。
可百里聂盈盈而来,甚至没有带什么兵马,陪伴他的,只有那红衣冷艳的女子。
据说是海陵的将军,海陵青麟!
他舌灿莲花,只说愿意与苗人合作,一起对抗东海叛军。
呸,谁肯听他的。
龙胤皇族,对于他们这些定州的苗民,早就已经什么都不算。
遥想当年,李玄真背叛了睿王石诫,投靠朝廷。
为了牵制东海,龙胤朝廷也是对李玄真颇多宽容。
李玄真那个胡人,一向很贪婪。他贪得无厌,缕缕欺辱苗民。定州苗民本来已然臣服于龙胤朝廷,加以上书,可是龙胤皇族却是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及洛家联合李玄真,抬高盐价,恣意劫掠。
他们这些苗民,连口盐都吃不上,闹得身子浮肿,愤而造反。
朝廷反倒派了苏定城来平乱!
这些年来,他们这些苗民备受屈辱,不得已躲入深山。
靠着这山川、地利之险,藏身于此。
想不到东海生乱,百里聂反而倒是来了,言笑盈盈。
说什么,要合作!
百里聂话儿说得甜蜜蜜的,可是谁会相信呢?
他一张口,说出来的话,许的承诺,仿佛是不要钱也似。
说什么愿为苗族复仇,派兵与苗人合作,杀了石玄之。
一想到石玄之,雅朱眼眶也是微微发红,心中涌动了说不出的恼恨之意。
李玄真不过是勒索钱财,公道说来,龙胤派兵平乱,也是说得过去的。
然而最可恨的,却是这东海睿王府。
他们做的事情,实在也是太可恶了。
几年前,东海睿王府派人来了苗家的山寨,本来也是客客气气的。
可是却笑里藏刀!
他们仗着苗民淳朴,不懂那么多,大肆散布罂粟炼制的药丸。
原本勤劳的苗民,顿时也是沉溺其中,醉生梦死。
睿王府一直深具野心,想要吞并天下。可他想要吞并天下之前,首要之事,却也是迅速提升自己的实力。
他举兵之前,所需要的,便是吞并定州。
对付苗人,睿王所用,不过是挑拨离间。
他用鸦片这等见不得光的玩意儿。引诱了苗人之中深具野心者,甚至于因此生乱,推翻如今的苗族女王统治。
而为祸者,便是女王云彩的哥哥。
云彩女王当断则断,亲手斩杀了自己的亲哥哥,纵然满腔血泪,却也是这样儿继续的踏步向前,不依不饶。
硬生生壮士断腕,方才生生拒了东海睿王。
雅朱心下不觉感慨,其实云彩与云炫兄妹二人,感情甚好的。
若不是因为云炫被睿王那鸦片所引诱,又加以挑拨离间,可也是绝对不至于如此了。
当时惨事,雅朱想起来,却也是禁不住打心眼儿里面心生酸意。
而彼时,睿王府派来的使者,便是石睿宠爱的侄儿石玄之。
可以说,云彩女王可是将之恨之入骨。
雅朱也不傻,她觉得百里聂定然是知晓这些,故意以此游说云彩。
可是这不过是引诱苗民入彀,作为龙胤的炮灰罢了。
石玄之,他是石诫看重的子侄,一向也是非常受器重。
坊间传言,只说石诫其实并不那么专情,在外边也是有不少的女人。
而这个石玄之,名义上是石诫侄儿,其实是石诫的亲侄儿。石玄之很是狡诈,手腕也狠辣,确实也是为了石诫做了不少的事情。正因为这样子,石玄之也算受宠。如今石诫以如此凶猛之势,席卷天下。说动苗民对付石玄之,岂不是自寻烦恼。
说到底,这终究是东海和龙胤的事情,他们这些个苗民,又何必掺和这么些个勾当呢?
只不过,百里聂有句话儿说得也对,要是石诫赢了,他回过神来,可不会多么容忍定州苗民。只怕,还会清算当年被云彩女王所拒之辱了。
难怪王上还是听了百里聂的甜言蜜语,留住了他在这儿。
可她就是不明白,王上怎么就信了百里聂那个极轻狂的许诺。
只要五百苗兵,不出半月,就能送上石玄之的首级。
倘若他送不上来,那就将自己首级给押上。
石玄之手握雄兵,怎会这样子轻轻巧巧,死在百里聂的手中?
眼见这半月之期,瞧着也是快要到了,只怕百里聂也是要被宰了去。
真不明白,他怎么就还这样子的风轻云淡。
纵然百里聂这样子的倾国倾城,不过雅朱心肠狠,也并不觉得多可惜。
她只是心烦意乱,烦乱女王当真信了这妖孽的话,由将军兰且,随着那娇艳冷漠的海陵青麟潜入燕州。
这又是为什么?百里聂的话儿,可是没一句能够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