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纷扬扬的雪花。
莫泽睿拥着乔莫伊,静静地看着窗外,那雪白的精灵,在半空中旋转着,落了满眼的银光。结婚十年,每一年,他都会带她来看场雪,这十年间他们跑了很多处地方,哈尔滨,瑞士,加拿大——有美妙雪景的地方,都有他和她的足迹。她对于雪的喜爱,不仅因为C城看不到,更因为对于天池的
回忆。
“丫的,太美了,C城为什么不下雪,害得我们每年要花钱出来。”
乔莫伊伸了个懒腰,转身抱住了他,仰头,笑眯眯地说道。莫泽睿的唇角抽了抽,就知道她说不出多少美妙的话来。
“我警告你,不许在濋萱面前说脏话。”
他在她腰上拧了一把,低斥着。
“哦哦,也行,你给我点好处,你带我去看那个脱衣舞。”
乔莫伊嘻嘻笑起来,向他伸出了小手。
“乔莫伊,你真是活得不耐烦!”
他拉长了脸,把她推开:
“晚上的活动取消!”
“那,你不能这样残忍!”
乔莫伊顿时急了,他答应带自己去这里的酒吧开开眼界的,她还跟楚倩吹了牛,要拍几张照回去呢!柔软的腰肢一扭,人就缠上了他的身体,双手紧搂着他的脖子,盯着他的眼睛说道:
“老公!”
“公什么公,我还有公务,要和他们开个视频会。”
他扒开了她,抬步往书房走去,乔莫伊急了,连忙紧跟过来,拉住了他的胳膊央求道:
“老公……心肝、亲亲……”
莫泽睿顿时打起了冷战,只觉得鸡皮疙瘩起了满身,血管都跟着麻了起来。
“宝贝……”
乔莫伊还在继续肉麻他,莫泽睿忍不住了,伸手就掩住了她的嘴,再叫下去,他这个可怜的人真的会被电成帕金森症的。
“有什么了不起。”
乔莫伊气鼓鼓地看着他进了书房,不甘心地抓了抓头发,气哼哼地说道:
“我自己去,我都打听好地方了。”
“你敢去试试!”
莫泽睿冷哼着,从书房里丢了句威胁出来,乔莫伊泄气地一屁股坐在床上,双手狠狠地拧着枕头,独眼龙,有什么了不起?想当年,你可怜巴巴的时候,姑奶奶我可是有求必应的!
呜呜呜……
她委屈地在房里哭了起来,当然,这个哭要打个引号,不过是用枕头捂在自己脸上干嚎而已,借以打断他想专心做事的心思。
一年才带她出来一次,一次不过三四天,三四天里他还要分心做别的事,她想想就觉得自己就是那站在雪里的窦娥大姐,眼泪都能凝成雪花。可惜,她的眼泪已经打动不了莫先生了,他关上了门,认真的开着会,分析着这边市场的形势,乔莫伊假腥腥的哭声如今在他心里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他更敢断定,他不出声,她也不敢一个人去看什么
破脱衣舞!
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他关上了视频,打开了门——
空荡荡的房间!她的大衣也不见了!
“乔莫伊,你居然敢一个人去!”
他顿时火了,自从和楚倩混在一起之后,她便越来越不像话,胆大包天,任意妄为,甚至用她从楚倩那里学来的几招三脚猫功夫和他对抗,今天抓她回来,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拉开门,怒气冲冲地冲出了酒店,刚想伸手拦车时,却怔在了那里。不远处,城市里著名的花园喷泉已停止喷放,积雪堆在池沿上,一身火红色羽绒服的乔莫伊正蹲在池边,和几个约莫七八岁的外国小孩子一起堆雪人,已经堆得差不多了,她直起腰来,把她自己的围巾取
下来,戴在了雪人先生的头上。
“beautiful!”
乔莫竖着大拇指,拿着相机给小孩子们拍着照。莫泽睿看着她笑眯眯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些歉疚起来,自从那回出事之后,他和莫飞扬兄弟二人痛定思痛,一改以往霸道专断的作风,集思广益,招集了一大批优秀人才,对莫氏的管理进行了改革,莫氏越做越大,他的应酬也越来越多,很少有空陪她和孩子们,十年里,他们的婚姻也出现过感情危机,七年之痒、感情从浓烈归于平淡,每一件事都考验着他们的婚姻,可每一次,他们都会重新紧牵住对
方的手。
他和她,曾经经历了太多。
“你怎么不戴眼镜!”
乔莫伊扭头发现了他,一面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一面快走了过来,从他口袋里掏出了墨镜,嗔怪着,给他把眼镜戴上。
十年了,她一直这样体贴着他,让他生活得温暖又惬意。
他轻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进了怀里,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在她耳畔低声说道:
“你不是说要去看表演吗?”
“你肯带我去?”
乔莫伊大喜,她打听的那个酒吧,可不光有女子表演哦,楚倩说,还有帅哥!想一想,多么刺激的场面呀!
看着她泛着灿光的双眸,他心中一动,唇角微微一勾,又俯身在她耳畔说了一句话,乔莫伊的表情凝固住,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独眼龙到底在说什么?
“走吧。”
他握紧了她的手,把她往酒店大门里拉去。
他说:
“看别人跳,不如看你跳,你跳给我看!”
呜呜呜……虽然也很刺激,可是她又看不成帅哥了,想她这一辈子,就和这么一个独眼龙滚过,今后升了天,在天上遇到其他人,大家一起吹牛的时候会不会很没面子?
“那个,可不可以你跳给我看?我付钱给你!”
关上了门,乔莫伊忍不住问道。
“不可以。”他笃定摇头,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乔莫伊恨恨地咬牙,她才不是怕他呢,她只是不放心他一个独眼龙单独留在酒店里,她是好心,她是善良,她是世间最温柔的女人!可是他呢?这十年来,花心风流债
历历惊心,都成了独眼龙了,还不改臭脾气!
“有什么了不起,你以为你还是十年前的莫大少?你看看你,皮都松了,用不了几年你都要秃顶了你!”乔莫伊讥笑起他来,年近四十,还想摆酷——可是,上天真的不公平,他都快四十了,为什么除了成熟之外看不出老态呢?男人四十就应该老了呀!而她,不过三十多岁,腰却有些圆了,琐骨也悄悄藏进
了肉里,生养两个孩子给她的礼物就是变天的腰痛,还有悄悄贴上骨架的肉肉。
“老妖怪!”
她不甘心地又骂了一句,莫泽睿只挑挑眉,除了牙尖嘴利占点便宜,她还能怎么样呢?
“还敢笑!”
见他唇角勾笑,乔莫伊恼了,挥着爪子扑过去,把他扑倒在了床上,弹力让他们两个陷下去,又弹回来,他顺势抱住了她,一个翻滚把她压在身下,轻轻地吻了下去。
最初和她的吻,总是霸道而热烈的,日子久了,现的吻总是缠绵而宠溺,唇齿轻缠着,双手轻轻地拥着她的腰。
“臭男人。”
良久,二人分开,乔莫伊俯在他的怀里,和他十指相缠着,轻轻地骂了一句。
骂了十年了呵,语气语调也渐渐变了,从尖锐到充满爱意,再到现在,只是平平淡淡一声称呼。她的脸颊绯红,呼吸拂在他的颈上,一阵燥动就在他体内窜起,他又吻住了她的唇,手也钻进了她的衣服里面,柔滑的身体在他的抚慰下一点点地为他融化开来,当衣物褪去时,她便像一副浓彩的工笔画
般,向他鲜艳地展开着她的美。看着她明媚的眼波,他的呼吸开始浓重起来,陡然间似乎回到了新婚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羞涩地微眯着双眼,娇俏俏地偎在他的身边。
女人的风情,是沉淀在骨子里的。如今的乔莫伊,就有这种风情。他很快就被她的风情淹没了,在她的身体上畅快地寻找着温暖的尽头,身体起伏中,他的汗滴,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胸口……
“想什么?”
并肩躺了一会儿,莫泽睿扳过了她的脸,轻声问道。
“想你。”
乔莫伊迎着他的目光,认真地回答。
想他,想过去的十年,想初识的时光。
莫泽睿把她揽进了怀里,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是,真的很奇妙,他们吵吵闹闹,本以为一起经历了生死,一定会安然过上一辈子,不想,也同样经历了婚姻危机,甚至触碰过婚姻的禁地——离婚这两个字!只是,每一次争吵之后,他们还是有一个
人先低头,重新拉上对方的手。
“五点了,滴眼药水,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乔莫伊看了时间,爬了起来,翻开他的眼皮,眼药水,冰凉的漫满他的眼眶,她的脸庞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窗外雪花越飘越大,他揽紧了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毕竟不年轻,一番恩爱,他也有些疲惫,不多时居然睡着了。脑中时光如海潮般呼啸而过,梦中,似乎是回到了出事之后,睁开眼睛的那一天,她也曾像刚才这样趴在他身边,面庞模糊,几乎只留一团光
影。
他仿佛看到自己又回到那个时空,又看到那一段年华,又躺在那充满药水味的病房里,耳边又有她担忧的唤声,一声一声,抵达他心的深处,紧紧地抱紧着他的心脏……
终是睡沉了,梦,在脑海里层层展开……
梦中,他又在十年睁开眼睛的那一天。
双眼胀痛难忍,左眼前有白光轻晃,右眼前却是一片黑暗。一个多月了,每个清晨总是在这样的光景中醒来,他不止一次幻想过,一睁开眼便是阳光明媚。他伸手到枕边,摸索到了眼药水,刚抬手,便有一只柔软的小手拿过了眼药水,手指轻轻地撑着他的眼皮,
冰凉的药水滴进了眼中,接着身边一轻,乔莫伊起床了。
踢踏、踢踏……脚步声小了,好像是出了门。莫泽睿翻了个身,有些懊恼地拉着被子蒙住了脑袋,原来不是有钱就可以随时抓来别人的眼角膜塞进眼睛里去,他在这种混沌的状态里浑浑噩噩地过着,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
废物,吃喝拉撒全要靠别人,就连走几步路,也像老态龙钟快步入黄土的老头子,不,比老头子还要没用,他如今一无是处。
“亲爱的,要吃早餐啦,洗脸吧。”
乔莫伊的声音又传了回来,她刚下去把鸡蛋煮上,煮早了会老,会失去营养。
莫泽睿没动,作为一个废人,他不想洗脸,也不想吃饭。
“亲爱的。”
乔莫伊爬到他的身边,伸手去挠他的痒痒。
“走开。”
他闷声闷气地说了一声,乔莫伊却没走开,反而把手探到了他的胳肢窝里抓了起来。
“懒虫、懒虫……”她嘻嘻笑着,他却是一阵怒气冲上了头,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用力一拧,把她掀了下去,床边一轻,迅速的,一声闷响传进他的耳中,他用力太大,把她从床上掀下去了!他立刻翻身坐起来,下意识地看
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团白光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心继续往下坠去,现在他连去扶她的本事都没有,这让他的无名之火再度熊熊燃烧起来。
乔莫伊从地上爬起来,有些委屈地看向了他,不满地问道:
“你干吗啊?”
“乔莫伊,如果你再吵,你就给我滚远一点!”
他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乔莫伊想回嘴来着,可是看他铁青着脸色,又把话吞了回去,只委屈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起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他开始后悔,失去了宝宝,她本应该休息,可是她却一直守着他,照顾他,哄他开心,可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他居然在冲她发脾气!
他下了床,用脚寻到了地上的拖鞋,想去找她,双手伸在空中,摸索着走到了门边,打开门,贴着墙,慢慢地往楼梯口走去。
原本熟悉的家,在失去光明之后,却成了陌生的地方,他不知道前进一步会遇到什么,不知道她在哪里,不知道楼梯有多少个台阶……
“乔莫伊。”
他用极低的声音唤了一声,这声音在空气里快速散开,消失不见。他紧抿住了嘴,站在了原地。
“呼哧——”
突然,莫莫的声音传了过来,他拧起了眉,莫莫以前是不能上楼的。
“下去!”他感觉到莫莫到了身前,便低斥了一句,可是莫莫却低吠了两声,然后用尾巴扫了扫他的腿,这才往前走去。他拧着眉,跟随着这声音慢慢往前走着,脚试探着踩到了第一级台阶,手紧紧地扶着楼梯,一
步一步地往下走着。
只是,他们想把莫莫给他当导盲犬吗?
这个发现让他更不悦了,他站在楼梯口,手紧紧地抓着扶手上的小天使雕塑,脸色很难看。
莫莫的声音远去了,还是没人来理他,他恼火地大喊了一声:
“张妈,去哪里了?”
“泽睿怎么下来了?”
张妈一面说,一面快步跑过来搀住了他。
“在干什么?发你工资不是让你来玩的。”
莫泽睿气冲冲地责备着,张妈张了张嘴,不远处乔莫伊却冲她摆了摆手,她便把话吞了回去,默不作声地扶着他坐到了餐桌边,把早餐给他端到了面前。
“你吃吧,我就在旁边。”
张妈说了一句,便回到了乔莫伊身边,给她的手肘上揉着药油,莫泽睿把她掀下床的时候,她碰到床沿了,手肘处青了一大块。
莫莫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轻轻地呜咽着,乔莫伊揉了揉它的大脑袋,挤出了一个笑容。莫莫都知道我难过,可是莫泽睿你呢?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他黑着脸,拿着筷子,却没有吃面。
“乔莫伊!”
突然,他把筷子用力拍到了桌上,大喊了一声。
乔莫伊只好站起来,轻声问道: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