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和丞相府之间的婚事是不容变更的,绝对犯不着为了一个敌友尚且不知的严锦添去破坏这重关系。
“我?”司徒铭挑眉看过去。祺贵妃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正色道:“那严老夫人又不傻,自然知道你和周家的婚事不容有变,他们也不会痴心妄想的来觊觎这个正妃之位。那个叫严锦宁的丫头,上回在皇后的寿宴上我见过,模样没
得挑,言行举止也都还算沉稳,如果严家不计较名分的话——”
至于南康公主和萧廷玉——
那一家子富贵闲人,她愿意搭理,那是给面子,也不在乎他们会是个什么态度。
司徒铭垂眸又呷一口茶,目色微微晃动,对这事儿的反应却是不咸不淡的。
祺贵妃皱眉,“你看不上那个丫头?”
“倒也不是。”司徒铭不甚在意的勾了下唇角,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居然也浮现出那样的一张面孔——
温婉清丽,娇俏温顺。
那一日,凤鸣宫的廊下远远的看了眼,彼时她螓首低垂站在司徒渊面前的模样,回味起来,倒也赏心悦目。
那丫头的容貌,的确颇有倾城之姿,只是过分温顺谦卑了,反而叫人觉得乏味,也就没什么特别的了。
这么一想,司徒铭却居然当着祺贵妃的面走了神。
祺贵妃等了片刻,见他不语,就试着唤他,“铭儿?”
“哦!”司徒铭为了自己的失态,心里一恼,赶紧收摄心神。“你的意思是,这门亲还是不要结了?”祺贵妃道:“如果是因为南康母子俩——本宫拿捏得住他们,你不必有顾虑。之前你不也总说严家那位大公子资质不俗,如今他在琼州军中已然是站稳脚跟了,你想利
用这重关系,直接和他们永毅侯府结一门亲,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可是那个丫头不行啊。”司徒铭却是不为所动,冷静的摇头。
祺贵妃不解,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怎么?你是为了她和萧廷玉之间的事?那件事的始末本宫已经叫人查问清楚了,跟她没什么关系,全是她大姐——”
“也不是这个。”司徒铭打断她的话,深深的看了祺贵妃一眼,意有所指的长出一口气道:“我是觉得她和老七之间——有那么点儿意思。”
祺贵妃倒是意外,刚捧在了手里的茶盏顿住。司徒铭于是靠在椅背上,意气风发的仰天笑了笑,“老七是嫡子,他的那个身份,这么些年来都是我们母子心里的一根刺,如果那个丫头可以用在他的身上做文章的话——母妃不觉得,这会远比我把她娶进
门的作用更大吗?”
司徒渊是丛皇后的嫡子,而太子司徒宸又是丛皇后的养子,这两个人的身份都压了他一头,都是他登上帝位的绊脚石。
祺贵妃拧眉想了想,她素来心思活络,当即就反应过来,点头冷笑道:“据我所知,丛氏对严家的那几个丫头都没什么好感的。”
如果司徒渊真看上了严锦宁,丛皇后那里绝对是要掀起一场风波,届时还极有可能会闹到丛皇后和司徒渊之间母子失和。
祺贵妃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来。
司徒铭坐直了身子,却居然摇了摇头道:“这颗棋子,如果只是这么用,那就太浪费了,我要的——是一石二鸟。”
他其实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就是祺贵妃也很少看到儿子露出这样明显算计的神情来。
她也不由的重视起来,正色坐直了身子。
司徒铭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一字一顿,势在必得,“自古红颜多祸水,那个丫头的样貌,不是连母妃都夸赞她吗?想她也当得这几个字了。”
“你是说——”祺贵妃不由的倒抽一口凉气。
“今年的国宴,朝中不是来了位贵客吗?就算父皇再昏聩,平时对这些私事再如何的放纵不管,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司徒铭眼底笑意越发深刻了些,“他总不好再大事化小了。这,就是千载良机。”
皇帝自己本身荒淫无道,成天寻欢作乐,没个正经,所以对宫闱之中一些阴私都刻意的装聋作哑,懒得插手。
如果这一次,趁着年关的这个喜气劲儿,当众闹出什么丑闻和乱子来——
严锦宁这么区区一个小女子,最后是个什么归宿或者下场,没人在乎,可如果司徒渊和司徒宸那两兄弟为了她而反目成仇?
那么他司徒铭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
祺贵妃的眼睛也瞬间亮了,斟酌了一下道:“你是说今天——”“不必真么着急。”司徒铭抬手制止她,“这不是件小事,也没那么容易好操纵的,南月的使团既然赶在这个日子上到访,应该怎么都要滞留一阵,等年关的喜庆劲过了再走,这期间,有的是机会。不过么—
—”
他说着,又再斟酌了一下,“为了把事情最大限度的闹开,最好还是安排在宫里,我不太方便出手,一切还要靠母妃安排的。”
“嗯。”祺贵妃点头,“放心吧,这么点小事,本宫还是有把握能办妥的。”
“今天客人多,儿臣就先过去了。”司徒铭于是就抖了抖袍子起身。
祺贵妃思忖着,又再确认道:“那严家老夫人那里——”司徒铭抿唇想了下,笑道:“反正就是结亲么,也不是非那严锦宁不可的,我记得他们严家不是还有个庶女吗?严老夫人那里母妃觉得不好回绝,那就等我大婚之后,随便挑个日子,让他们把人送过去就是
。”
他虽然有拉拢严家的意思,可那毕竟都是其次,如果能一箭双雕的先把司徒宸和司徒渊那两兄弟都拿掉的话——
一旦他顺利登临帝位,也就不需要费这些力气再去笼络谁了,满朝重臣,自然全数臣服。
*
严锦宁倒是不知道背地里老夫人险些把她卖了的事,更别说祺贵妃母子之间的那一番狠毒的计较了。
今天进宫之后,她也不再做表面上的功夫,干脆就没跟着冯氏母女一起,而是自己找了个借口,去和清河郡主一起游园了。
“前些天我本来还想递帖子请你去我们府里玩的,可是你却病了,怎么样了,现在大好了吗?”这次没有严锦雯盯梢,清河郡主说话就格外少了些忌讳。
“没什么事,就是秋天的时候病过一场,一直没好利索,所以闭门休养了一阵子,这会儿已经大好了。”严锦宁笑笑。
清河郡主上下打量她,见她的气色是真的不错,就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正月里出门的机会多,你再去找我玩吧,你知道的,我——你们家,我不太好过去。”
两家本来是要议亲的,可严锦华残了,并且现在都还不能下床,赵王妃于是就死活不肯答应这门婚事了,虽说当初这事没公开的提过,但是现在两家人再见面的时候,就难免尴尬。
“嗯!”严锦宁笑着点头。
两个人说着话,沿着花园里的小径走了一阵。
这一连一个多月都再没听到有关司徒渊的消息,而且今天在宫里也没遇到他,严锦宁虽然知道他应该没什么事,但是没见过一面亲眼确认,这些天就总觉得有心事。
这会儿她想从清河郡主这里打听,却又不好直接问,于是就拐了个弯道:“早上在宫门口就看到你和王妃一起过来,世子今天没和你们一起进宫?”
“我大哥啊——”清河郡主撇撇嘴,刚要说话,就听身后另一个声音道:“怎么你找他有事儿?”
严锦宁一惊。
两个人齐齐转身,却见司徒渊一人踽踽独行,从后面走了过来。
午后的阳光明媚,本来冬日里,即使是御花园里的景色也略显萧条,可是他一出现,就仿佛周边萧条的景物也都被瞬间点缀出了更多的色彩。
今天的场合特殊,司徒渊就穿了正式的皇子朝服,紫金蟒袍,黑龙玉带,再加之他本身的气质清冷,这样行走之间,就更像是一块脱尘的美玉,孤傲完美,神祗般夺人眼球。
“七殿下!”清河郡主笑着打招呼。
司徒渊信步走来,面上神情寡淡。
严锦宁失神了许久,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面前。
他的目光移过来,落在她的面孔上,严锦宁这才如梦初醒,猛然察觉自己居然失态,于是赶忙垂下眼睛去,屈膝行礼,“殿下!”
清河郡主倒是不觉有异,直接问道:“殿下怎么在这里?也是过来逛园子的吗?”
“本王刚从母后宫里出来,在那边遇到赵王妃,她好像在找你。”司徒渊淡淡说道。
清河郡主抬头看了眼天色,突然有些着急,想了想道:“我母妃最近有点风寒的症状,我不太放心——”
说着,她回头握了下严锦宁的手,“我先过去她那里看看。”
“我——”严锦宁总觉得方才司徒渊刚出现时候说的那句话有点不对味儿,张了张嘴,想要说跟她同去,目光不经意的一瞥,却又刚好瞧见司徒渊长身而立站在她面前,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他那一眼目光,看着也没什么特别,但就是因为太明澈,所以才更额外显得深刻。
严锦宁觉得她那时候一定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居然生生的就被他盯得没了主意,舌头绕了个弯,勉强道:“那我就去前面的亭子里等你吧。”
“嗯!我过去看一眼,一会儿就回来。”清河郡主于是就提了裙子带着雪之跑开了。
灵玉跟在严锦宁身后,浑身的不自在,咬咬牙,也是自觉的一声不吭的退开了。
司徒渊还是原来的那副神情,一手把玩着腰间一块玉坠,表情冷漠的站在她面前。
严锦宁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绣鞋的鞋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