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铭,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南康公主怒声斥道。司徒铭面上表情冷淡,只拱手对皇帝说道:“父皇,昨天姑母府上的宴会,京官中去了有一大半,再加上后来牵连出素樱公主,并且引发大火,事情早就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今天一早永毅侯夫人进宫又遇
到了不少的朝臣,无论于公于私,此事都应该快刀斩乱麻,赶紧的解决清楚。”司徒铭开口,完全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眼见着皇帝的眉头越州越紧却不表态,他顿了一下,就又继续道:“何况,素樱公主身亡,此事我们没办法隐瞒,迟早要传信给夜帝知道的,届时的国书之中总不
能含糊其辞的敷衍。父皇,现在也不只是为了堵文武百官和百姓们的嘴,总要给南月那边一个明确的说法的。”
牵扯到南月,这件事情稍微处理不慎,就没法收场了。
皇帝的眉宇间凭空多出几分阴霾。
“皇……皇兄!”南康公主突然就心虚起来。站在旁边的萧廷玉黑着脸上前一步,冷冷道:“睿王殿下就那么肯定我父亲构陷严锦华的供词是真?我可还记得那件事里头埋着疑点的。当时严锦华口口声声说他拿到的是素樱公主给他的信函,可是我们从
他身上搜出的却是我父亲遗失的那封密函。试问他自己身上揣着一封事关重大的密函,他怎会不知道?我看说什么是素樱公主给他信件的话,根本就是他信口雌黄,编排出来糊弄人的吧。”
冯氏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事情的具体细节,严锦宁透露给她的所有信息就是严锦华被萧敬斋设局构陷,死于非命。
此刻萧廷玉反驳,她虽然很想和对方辩论,却根本就没办法开口,顿时就慌乱了起来。“南城郡王,你冲着本王这么激动做什么?”司徒铭冷冷的瞥了萧廷玉一眼,“本王不过是为了大局着想,请父皇查明此事的真相罢了。你这副神情语气,怎么搞的反而好像是本王反诬了驸马爷一样?这件事
,和我有什么关系?”
司徒铭此行就是替严家出头的,萧廷玉看得很清楚。
但是皇帝却并不这么认为——
司徒铭不服太子又不是一两天了,现在他说的又是事关两国邦交的大道理,皇帝还是觉得他是为了在自己面前表现,顺带着压太子的风头的成分更多一些。
而且——
他本身也很怕会因为这件事而惹了麻烦。
他年纪大了,安稳日子又过了这么多年,根本就不想大动干戈的再打仗,故而这件事是肯定要给夜倾华一个能让他接受和理解的解释的。
萧廷玉被司徒铭堵得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司徒铭就又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并非要偏袒于谁,就是觉得应该查明真相而已,既然南城郡王提出那封自上有疑点,那也不能置之不理,那信函儿臣记得是被父皇你收起来了吧?不如拿出来,再叫个
熟悉破案的人过来仔细的看看,或许真能找到别的线索也不一定呢!”
“可是那封信是……”事关机密,刘公公抬眸去看皇帝的脸色。皇帝也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奈何南康公主和冯氏两个,一个蛮不讲理,另一个根本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疯了一样的不要命,今天他如果不能当面把所有的证据都摆出来,把是非曲直都说明清楚,这两
个女人还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呢。
于是思忖了一下,皇帝点头,对刘公公道:“那信函还没拿到御书房,就在里面朕书桌的抽屉里锁着,你去拿来。”
“是!”刘公公应了。
南康公主和冯氏双方都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紧张不已。
刘公公往里面的寝殿走去,皇帝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等等!那信函拈头去尾,你从中间裁一段出来就好。”
“是!奴才明白!”
刘公公进了里面,皇帝就又冲殿外扬声道:“来人!去京兆府把房德耀叫来!”
如果说到办案查案,自然还是房德耀这个京兆府尹最有经验了。
院子里的侍卫应诺,去了两个人。
这殿中一群人暂时无事可做,反而安静了下来。
皇帝一整夜没睡觉,又一直的被南康公主各种闹,这会儿只觉得头重脚轻,脑子都不怎么听使唤了。
他手撑在旁边的桌子上,闭眼捏着眉心解乏。
丛皇后看在眼里,就转头吩咐古嬷嬷道:“皇上一宿没合眼和吧?你去小厨房看看,沏一碗参茶过来。”
“是,娘娘!”古嬷嬷低眉顺眼的退出去,过了有一会儿才捧着一盏热参茶回来。
丛皇后站起来,亲自接了,放在皇帝手边,然后轻轻的推了他两下,“皇上?臣妾叫人冲了参茶,您喝两口提提神,顺便暖暖胃吧!”
这个时辰,早膳的时辰都过了,可是这种情况下,显然也是吃不成的。
皇帝睁开眼,叹息着坐起来。
丛皇后重新捧过茶碗,掀起碗盖吹了吹,“小心烫!”
皇帝接过去,有些感慨,“皇后有心了!”
他捧了茶,抿了口。
丛皇后笑道:“这本也是臣妾的分内事!”
然后,转身又坐回了旁边的椅子上。
皇帝喝了一杯热参茶,果然是提了点儿精神,突然想到之前的事,就转头问丛皇后,“朕听说国公夫人突然病发了?她人怎么样了?”
丛皇后是想起之前国公夫人和她争吵的事就心虚惶恐,赶忙控制表情道:“我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怎么好。”顿了下,又怕皇帝疑心她居然还有心情在这里看热闹,又补充,“子渊那孩子孝顺,一直守着呢,太医也过去了,皇上不必挂心。臣妾是听说子渊他惹了什么麻烦,怕陛下您恼了他,就赶着过来看看,那孩
子的脾气就是那样,有时候倔得很。”
这么一说,她倒是实打实关心宠爱儿子的一个慈母。
虽说是父子,但皇帝和司徒渊之间私底下几乎都不怎么见面的,所以虽然彼此都知道并且尊重这重父子关系的存在——
事实上,骨肉亲情却没多少。
皇帝对所有的儿子都不太关心,也就没再说什么。
丛皇后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她刚才就在害怕皇帝会问国公夫人深夜进宫的原因。
这边一殿的人又等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房德耀才满头大汗的赶了来。
“微臣房德耀,见过皇上!皇后娘娘万安!”他进门就先跪地请安。
皇帝抬了抬眼皮,招呼他,“起来!你任职京兆府尹十余年,审案破案都是熟手,朕这里有封信函,你给看一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是!”房德耀爬起来,却一直没抬头,心里不用琢磨也知道肯定是和昨天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案子有关的。
刘公公把取过来的一截信纸小心翼翼的放在一张空桌上。
上面一些线条勾勒,房德耀看得云里雾里,只看那纸张上裁剪的痕迹就知道是皇帝不想让他看到全文的东西,但是就给他这么一张纸,又什么都不说,叫他查什么?
他苦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不得已的拱手道:“陛下,不知道这纸张从何而来?您是怀疑……”
皇帝抬眸看了司徒铭一眼。
司徒铭就含糊其辞的大致说了,“之前严世子身上的东西,他说是一封普通的信件,但是我们看却只有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房大人你手上处理的案件多,给看一看,这张纸上可有什么玄机!”
严锦华又不是傻子,他既然一口咬定这是一封信件,他就说明他拿到的时候上面必定有字。
这份城防图,不熟悉这方面军务的人诈一打眼,或许只会当成是一张用过来涂鸦的纸,所以严锦华根本就没多想,但是——
他说的邀约信件,必定存在!
房德耀听他这么一说,想了想,就有了头绪,“有时候经过特殊的处理,是能隐藏一些字迹的。”
他根据自己以前接触过的事情想了想,让人打了盆水,又取了烛火过来,然后又要了包括碱面在内的一些东西,一样一样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试。
最后,发现火烤之后,那纸张的背面会现出一些浅浅的痕迹。
“是字迹!”司徒铭微微倒抽一口凉气。
皇帝也不由坐直了身子。房德耀把烛火搬到他手边的桌子上,又拿着纸张过去,找好了角度,指给他看,“陛下您看!这些字迹应该是用特殊调配的药水写上去的,经过一段时间,其中某些染料的成分慢慢挥发之后,字迹就会消失。从这个字消失的程度上来看,对方应该是精心调配出来这种用来写字的药水的,也是歪打正着,我们是这会儿在查验,如果再过两三个时辰,等药水彻底挥发失效之后,就连这点儿痕迹也检验不出来了
!”
严锦宁自己不会受严锦华的连累,所以这个破绽就她留下来准备被严锦华后期洗白用的。
南康公主和萧廷玉母子的脸色惨变。
丛皇后也凑过去看了看,那信纸上依稀可见几行字,虽是断章取义,但大致就是表达相思,相约见面的意思了。
“南康公主,你还有什么话说?”冯氏的眼睛一红,声音拔高凄厉的叫嚷起来。
南康公主是真没想到会查出证据来,脱口反驳,“就算这封信被人做了手脚,也不能证明此事就是本宫的驸马所为,也有可能是别人陷害。”
她是慌不择路,说着就好像也突然就信了自己的这种猜测一样,坚定的道:“对!就是有人从中作梗,偷盗了驸马的信函!”司徒铭叹了口气,“本王早上原是要进宫上朝的,路上偶遇兵部尚书,顺便问了他,他却是十分奇怪,说这信函是该四天之前就呈送父皇了。皇姑你难道忘了驸马的供词了吗?这件事,已然严丝合缝,无懈可击了。如果你一定要坚持是别人盗走了驸马书房里的信函,那么您还须要解释驸马他私藏重要公函的原因和目的,而且不管你口中所谓的偷盗者能不能找到,遗失公函的罪名,驸马爷他都是指定逃不掉
的。”
既然知道是信件之上被人做了手脚,那就完全可以断定,萧敬斋之前的供词都是真的,是他为了报复严家,把本该呈送皇帝的信函扣下来,又自导自演了一场栽赃陷害的戏码。
延误军机的罪名,远比构陷严锦华要严重的多,而且还是边城的城防图,那就能直接扣上谋逆的大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