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热茶后,袁大头满意的撇撇嘴:他这胸无点墨之人,原本就不懂饮茶之道,平日里更不会舍得掏银子买茶叶,要是有那些钱,还不如去赌了。
不过这好东西就是不一样,对于袁大头来说,这既能不花银子又能品尝到的好东西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少东家待人宽厚、大方,上次多给老哥二十两,这次欣然同意续当,又请哥哥品这上好的茗茶,这怎么说呢?”。
袁大头笑道:“你这兄弟,老哥算是认定了,他日若是有什么需要用的着哥哥的,尽管开口便是”。
仲逸却连连摇头:“袁大哥说笑,人生在世,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帮人时该帮人,既是大哥这么说,在下可要问问了:在这京城里,做买卖的有、衙门当差的有,不知大哥是那条道上的?”。
袁大头再次将一杯热茶一饮而尽,这幅粗鲁的举止硬是把喝茶喝出了喝酒的感觉,但他丝毫未觉有何不妥:“也罢,你我既能如此投缘,告诉你也无妨,实不相瞒,哥哥我本是刑部司狱司的一名司狱,就是众人口中的牢头,官不大,手下人也不多,但在哥哥那一亩三分地儿,说话还是能算数的”。
牢头?仲逸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初次见此人时,就觉得他与蠡县的城门守卫有几分相像,看来这并非全因那清瘦的长相、坑坑洼洼的脸庞,皆是因为这大同小异的差事使然:一个城门头、一个牢头。
袁大头见仲逸反应平淡,他并不见怪,反而自嘲起来:也是啊,像我们这些人,在别人看来都是些与囚犯打交道的,总觉得有些晦气。即便是领着朝廷的银子,那也不受人待见,牢头也是如此。
听的此言,仲逸急忙摆摆手:“那都是些俗套之言,万物有别又相通,山中虎狼凶猛、家中牛羊温顺,林间粗木高数丈、院中小树能挡风,只是各有所用罢了。就拿这狱卒来说,若没有他们,牢中囚犯如何处置?将他们都放出来,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哎呀,妙啊,妙啊”,袁大头急忙起身,竖起一个大拇指:“看不出来少东家年纪轻轻,这文采却如此了不得,哥哥真是钦佩不已、钦佩不已啊”。
仲逸刚欲客套几句,谁知袁大头却拍拍肚子苦笑道:“这茶是好茶,但哥哥我也不是那文人墨客,这样吧?咱们出去找家酒楼,哥哥请了,来个一醉方休如何?”。
一醉方休?仲逸满口不妥不妥,此时正是上午时分,要是去了酒楼,这一日岂不是又白费了?店里的一堆事儿,要不就改日吧。
谁知袁大头正在兴致上:“这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当铺确实走不开,要不咱们晚上一起喝酒如何?”。
见推辞不掉,仲逸只得点点头:“如此甚好,开店喝酒两不误,那晚上就在前街王家酒楼见面如何?”。
袁大头平生只爱两样:除了好赌之外,那便是美酒了,这样的场面岂有不去的道理?
就这么说定了。
二人起身之时,仲逸随意问了一句:“袁大哥既是公门之人,为何落到要将祖传之物当掉?平日就没有多少存银吗?”。
袁大头摸摸脑袋、略显尴尬道:“事已至此,哥哥也不必隐瞒于你,这不?哥哥平日里喜欢赌点钱吗?”。
末了,他急忙补充道:“家中那母老虎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才日子过得紧巴了些,不过那块羊脂玉,下个月定是要赎的”。
原来如此,真是与蠡县的城门守卫刘三儿太像了,仲逸不由的笑道:“哥哥不必多虑,你我如此坦诚,那羊脂玉的事儿,好说,好说”。
二人就此商定,袁大头便起身告辞,仲逸心里想着:当初在蠡县时,自己的几次计划都有刘三的密切配合,这种人喜欢直来直去,最忌拐弯抹角,但察言观色自有一套,脑瓜子也比普通人灵活多了,说不定日后有用的着的地方。
抛开这些不论,仅是这袁大头与樊文予同在刑部,就冲这一点,也不能亏待了此人。
就在仲逸转身之际,不知为何,他想起一事来:这袁炜、袁若筠姓“袁”,而偏偏这袁大头也姓“袁”,只是此“袁”非彼“袁”,若是让袁若筠知道了,那还不得数落这牢头一番?
“请问,这里谁是当铺的东家?仲逸”,一个年轻女子走进当铺便开口问道。
寻声望去,仲逸只觉此人似乎有几分眼熟,再细细一看终于想起来:这不是袁若筠的丫鬟吗?
仲逸望望老姜头,见他低头正忙着手中的活,来人说是找东家,那想必是私事而非生意,他自然不予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