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绮节眼前一片潮雾,什么也看不清,濮阳长公主何曾听不出她强自压抑的哭腔,“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那作甚。”
“他还在为我当初误伤阿沅恼我。”
她就是嫉妒,明明他与淮哥哥青梅竹马,偏偏跑出来一个王沅君跟她抢淮哥哥,怎能让她不恨、不怨。
濮阳长公主和蔼一笑,“照你这般说,当日为淮儿求娶王氏,也有我老婆子一份功劳了?”
“绮儿绝无此意。”
是没有此意,抑或不敢?濮阳长阖上经卷,起身道:“那时节,你才多大,他不可能一直等你长大,他要娶妻,他有义务为封氏开枝散叶,晋江侯为先帝所恶,而我也不能置合家大小于不顾,我夫君为国捐躯早逝,我少年守寡,我
之所以弃泽儿,改立淮儿为世子,就是觉得淮儿比泽儿有担当,也只有他才能保魏其候府屹立不倒。”
没人知道她做这个决定时,心有多痛。
泽儿不体谅她倒也罢了,就连先帝亦觉得她老糊涂了,偏向外人,一个侍妾生的儿子也得她如此看重。
于她来说,泽儿是她夫君的儿子,淮儿也是她夫君的儿子,她夫君不在了,身为当家人,照顾无父无母的幼子她责无旁贷。
“绮儿知道殿下做这个决定不容易,但是殿下可有想过,阿泽毕竟是殿下亲生。”
如果当初是阿泽当了世子,那么她还有可能嫁淮哥哥为妻,也不至眼睁睁看着他披红挂彩迎娶王沅君进门。
都这时节了,她还对当年淮儿迎娶王氏耿耿于怀?
濮阳长公主脸色微微变了变,“绮儿你告诉我,换做你是我,你会选谁来做世子?”
她当然想淮哥哥做世子,但是,淮哥哥做了世子就不能娶她,谁都知道魏其候与晋江侯不睦,两家互为友邻多年,却鲜少有往来。
赵绮节一怔,惊讶地看向濮阳长公主,轻蹙了眉头。
“答不上来了吧,私心里,谁不想自己亲儿当上世子,可是,泽儿当上世子又如何?他只会让这个家败落的更快,消亡的更彻底,我明知他是这样的秉性,我又何苦助纣为虐。”
“殿下圣明。”赵绮节移过去,就像少年时候那般为长公主捏肩。
长公主反手拍拍她手,笑道:“你也别尽拍我马屁了,你心里不骂我死老太婆当初多管闲事,我已经阿弥陀佛了。”
“绮儿还没那般烂舌头。”赵绮节破涕为笑。
濮阳长公主又道:“芸娘子那边,你多担待些,同为赵氏子孙,别让人笑话你肚量小,我所认识的赵绮节识大体,顾大局,是个明事理的。”
“殿下这帽子扣的高了,绮儿怕扶不住。”
濮阳长公主目光微沉,“扶不住就兜着。”
长公主公然维护芸娘子,莫非阿泽先她找过长公主?
“你且安心住下,我打算明日动身回禅鱼庙。”
“殿下此行怕是不能够了,山中日子清苦,殿下又上了年岁,实不宜再颠簸。”
“淮儿才刚也是这般与我说的,你们一个二个都劝我打消这个念头,总有个原因的吧。”濮阳长公主说话时,手中茶盏慢慢抿过,脸上浮升一丝不快。
赵绮节诚惶诚恐,长揖下去:“禅鱼庙历经一场大火,已经……付之一炬。”
什么?
禅鱼庙起火?
付之一炬!
濮阳长公主心口突突直跳,微微垂了眼眸,继而,想到些什么,平声静气问道:“这是几时发生的事?”
“就在殿下起驾那刻,白镜接应阿泽时,好似看到佟太妃衣衫不整下了妙峰山,按理佟太妃在宫中,不该出现在妙峰山才对。”
赵绮节心思玲珑,知道她这般说,长公主心中合该有数了,果然,濮阳长公主脸色陡寒,手中佛珠应声而断,噼里啪啦坠落。
濮阳长公主挥挥手,不再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