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不幸的。
母亲在生我的时候离去,她用她的生命延续了我的生命,也带走了家里的欢乐与父亲的疼爱。
记忆里,父亲从来都是严肃的、严厉的,甚至有些苛刻的。
因着戏曲世家,父亲对于我的唱功要求的极其严格,京剧……昆曲……秦腔。
但凡父亲觉得好的,我都必须要学会,甚至是要学到第一。
小时候的记忆便是无休止的练习。
若是练的好,或许晚上会有饱饭吃。
若是练的不好,不仅要饿肚子,甚至还会挨一顿鞭子。
父亲总是喝酒。
酒到微醺时他会怀念母亲,断断续续的记忆,从父亲的小时候一直说到他们相遇。
也是从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父亲的小时候和我并无二致。
在父亲的眼里,母亲便是他的救赎,是他的希望。
可这希望,却被我给摔碎了。
也许父亲是恨我的吧……又或许他其实爱着我,只是这爱带了旁的东西。
所以他会在他喝醉时变得暴怒,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杀害母亲,怒斥我,辱骂我,鞭打我……
每一次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每一次……
我人生中第一缕光明便是老保姆的出现,她已是中年,与自己的丈夫和女儿在乱世中走失,颠沛流离来到这个地方。
她说大家都叫她莫娘。
父亲与我守着这个大宅子很久了,自从母亲离开,便再没有人整理过。
荒废的庭院满是杂草,空落的房间接满了灰尘。
她可怜我,我是知道的。
绕是我再倔强,也会在挨打后躲在角落里哭。
这个时候她总会把我拉到厨房,给我熬一碗菜粥,放一些零食,然后给我上药。
在我的印象中,她就如我的母亲一般,慈祥,温柔。
就在父亲的病态的爱和折磨里,时间一点点的划过。
人生第一次变故,便是那晚我站在花园的水池边练嗓。
父亲许是喝多了,又来寻我出气,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我早就麻木了。
只前些日子一直是在下雨,地上的青苔沾了水有些打滑。
也许是因为喝醉了脚力不稳,父亲便是栽进了水池里。
看着他扑腾的双手,我却感觉到了解脱。
练嗓未停,人也未救……
可能是这声音终于惊醒了他,又或者他确实是累了。
水里的声音突然便是没有了,只剩下我的声音和池水的死寂。
他的尸体是第二日被捞起来的。莫娘去看了,我却是躲在房里。
说来也是于心有愧吧,到底我还是违背了为人子的良心。
魏家的家业终是被我继承,可我除了唱戏就再无别的。
所以托了些关系,我被介绍进了一处梨园。
那梨园还算大,有一个小丫头每日忙上忙下,搬凳扫地,倒是新奇。
久了我也便知道了,那丫头是班主捡来的,原来我与她都是坎坷的。
登台的机会多了,渐渐靠着魏家的家底有了些名气,与她也越来越相熟。
她说她叫南幽,她唤我青衣。
她便是我人生第二束光,我带着她去小河边,或者下了场子出去给她买些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