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五十块, 那个布厂的管理员忍痛应下了,还搭送了几大卷粗布。
到了夜深人静,贺喜东、阿哲、六和、曹芳和钱雪几人推了板车,陆续两趟把布都给拉了回来, 放到西式洋房里。
“这一年内是不能拿出来了。”钱雪拍拍上头盖好的油布感慨道。
“这些粗布可以做, 算起来也能做上三十身工人装了。”曹芳笑道。
“曹芳姐, 这些粗布就做工人装, 做好了半卖半送到街道管理处去,让他们帮我们申请幸福服装厂的营业证, 有了营业证一切都好办了。”
“半卖半送?”
“白送也可以, 就说支援祖国建设, 最要紧把营业证弄下来。”
“好咧。”
不两日,曹芳又拿回来一堆纸壳, 调了浆糊要糊信封。
“糊十个一分钱,糊上一百个也有一毛钱了,是隔壁瑞环婶子介绍我去拿了做的。”曹芳喜滋滋道, “小钱也是钱,积少成多。”
钱雪摇头而笑。
“阿雪,我打听到了,云兴街上的老杨师傅以前就是裁缝, 打板做样都拿手,我今天去跟他说好了, 给我们打样裁剪, 一天五毛钱, 做几天算几天的工钱。”
“行,你看着办吧。”
晚饭还没好,钱雪就拿了医书在小院里边看边乘凉。
“阿雪姐,快跟我走,对了,拿上你的金针。”
正在此时,程光冲了进来,一把拉起钱雪急切道。
“怎么了?”
“快去救人。”
钱雪背上药箱,跟着程光跑过两条街来到一座破败宅子里,就见屋门口围着七八个焦急的人。
“马大叔,我姐,我姐喊来了。”
程光的声音有些颤抖,到了门口一个停步,不敢往里走了。
“是阿雪姑娘吧,快,快随我进去看看。”
那七八人中走出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一把攥紧钱雪手腕,不由分说把她拉进了屋里。
然后,钱雪就看到了门板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土人,应该说是两个全身沾满了泥土一动不动的人。
“阿雪姑娘,请你快看看,还能不能,能不能救。”这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也同程光一样,有些颤抖起来,“他们是长兴街上福满楼的当家的和她的小孙子,被红,被那些革命小将活.埋了,我们已经抢着挖出来了,你快,快给看看。”
钱雪早已把药箱放下,上前一手一个搭到了颈动脉上,紧跟着把耳朵也俯了过去检查。
没声音,没脉博。
不对,这个年纪大的刚才脉博好像微微跳动了一下,她一喜,忙帮她清理口鼻,做人工呼吸。
一番施救,老人苏醒过来了。
“还有小毛头,快给看看。”中年男人喜极。
钱雪再次把手指搭到小孩颈动脉处,脸色沉重,摇了摇头。
中年男人满眼痛苦,目光转到老人身上,劝慰的话还未说出口,刚苏醒过来的老人已挣扎着侧转身体,把小孩抱到了怀里,一声悲嚎,“我的毛头啊……”
人间至极的悲惨,钱雪不敢再听,拎上药箱带着程光,在其他几人的相送下,快步离开了那个院子。
“这是开福满酒楼的金大娘,听说她两个儿子都当兵打仗死了,酒楼也早不开了,他们还是找上了她,说她儿子是反动派,金大娘人很好的,真是可怜,他们挖了坑,就活,活……”
程光打个哆嗦,没敢再讲下去。
“小光,你报信救人很好,不过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别被他们发现了。”
“这次是马大叔喊人救的,那个宅子也是废宅子,他们不知道的。”程光忙道,“姐,你放心,我会小心的,我还有妈妈要照顾,不会乱来的。”
钱雪的心还在急跳,她勉强笑了下,“你妈妈的身体好些了吗?”
“夜间咳嗽没那么急了,有时还能睡上两三个小时,精神明显好多了。”说到这个,程光微微放松了神情。
钱雪翻了翻兜,拿出三块钱给他,“去药店买些川贝,跟甲鱼一些炖。”
程光接过钱,望住钱雪认真道:“姐,这些算我借的,以后一定还你。”
“好。”钱雪点了点头,“我们打算开个服装厂,你要过来一起做吗?”
“好啊好啊,不过,姐,你不是说让我做鞋的吗?”
“那你做鞋有眉目了吗?”
“一点点,才一点点。”
程光比个小手指,有些难为情。
“那你衣服也做,鞋也做,两手一起抓。”
云兴街上的老杨师傅被请了过来打板子裁剪,曹芳真拉来了三个街坊里空闲的婶子,手工缝制起来。
一个月后,秋风起,稻花香,幸福服装街道社办厂的经营许可证办了下来。
贺喜东买了一大串鞭炮,热热闹闹把牌子挂了上去。
曹芳也顺利赊到了一些蓝布,给炼钢厂的工人定制工作服。
向东哥,天气开始转凉了,节气变化时要多注意,别感冒了。
你的训练很苦吗,你们长官有没有叫你们抗着沉重的大木头在泥水里跑步啊,有没有在大雨夜让你们不睡觉起来拉练啊?
我在钱宅里办了个幸福服装街道社办厂,专门为工人做工作服,全是曹芳姐拉来的生意,她可真能干。
最近一些日子里我治了好多病人,全是外伤,运动冲突中受的伤,当然,对一些我不大喜欢的人,我收的药钱就多了那么一些些,真得只是一些些。
还有个事,我想跟你讲一讲,这边附近街道上以前有个福满酒楼,当然现在不开了,曾开过酒楼的金大娘跟她的孙子小毛头,被革命小将活.埋了。等乡邻把他俩挖出来,我只救活了一个金大娘,她的孙子没了。
等她醒来,听到孙子没了,那一声哭,简直哭得我的心都紧缩了,那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
向东哥,你要好好的,别让我担心。